《雪刃吻心》 小说介绍
沉璧C写的这本言情小说实在是太精彩了,《雪刃吻心》主角萧烬赵莽被刻画得栩栩如生,闭上眼睛画面就能浮现出来,《雪刃吻心》讲的是:我们在家里,很安全!”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将那陷入疯狂呓语的老人拉回现实。“烬儿?”老人浑浊的眼睛茫然……
《雪刃吻心》 雪刃吻心精选章节 免费试读
雨夜,副将的剑刺穿我的铠甲,亲妹妹夺走我调兵虎符。“姐姐,你挡了太多人的路。
”她笑着碾碎我的玉佩。我在雪地里爬了三天,直到一双破草鞋停在我眼前。“要活命吗?
”脏污的斗篷下传来清冽嗓音。后来金殿之上,新帝为我亲手戴上凤冠。
殿下叛军首领嘶吼:“她不过是个乞儿!”他斩下对方头颅轻笑:“朕的江山,
本就是跪着捧给她的。”剑锋刺穿肩甲时,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了墨黑的雨幕,
紧随其后的炸雷轰然滚过头顶,震得人肝胆俱裂。冰冷的金属无情地楔入皮肉筋骨,
一股滚烫的液体瞬间涌出,又被瓢泼的冷雨狠狠冲刷下去,带走残存的热气,
只余下刺骨的寒。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柱,
铠甲上的雨水顺着冰冷凹凸的纹路蜿蜒而下,混合着鲜血,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暗红的水洼。
“为什么?”喉咙里像塞满了烧红的铁块,灼痛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腥气。
我死死盯着眼前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我的副将赵莽,还有我从小护到大的亲妹妹,
沈月柔。赵莽那双握惯了长枪的大手,此刻正攥着那把刚刚从我身体里抽出的染血长剑,
剑尖犹自滴着属于我的血。而沈月柔,那张曾经只会对我绽放纯真笑靥的脸上,
此刻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陌生的得意。雨水顺着她精致的发髻流淌,
打湿了她华贵的锦缎衣裙,她却毫不在意,反而伸出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
探入我胸前铠甲内侧。指尖触到那块冰冷的虎符时,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姐姐,”她的声音被雨水打得有些模糊,却字字如冰锥扎入心脏,
“你挡了太多人的路啦。这位置,你坐得太久,也太稳了。”话音未落,她手腕猛地发力,
那块象征着我半生戎马、统帅三军的青铜虎符,连同一直贴身佩戴的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
被她一并狠狠扯下!玉佩的丝绳勒得颈后皮肤一阵**辣的痛。“不!”嘶吼被雷声淹没。
我眼睁睁看着沈月柔将那块承载着母亲最后温情的玉佩举到眼前,
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快意的光芒。然后,她松开手。玉佩坠落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发出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哀鸣。紧接着,她那只小巧精致的绣鞋,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
鞋跟用力地碾过。碎裂的玉片在湿滑的石面上飞溅开去,像被肢解的蝶翼。“姐姐,
一路好走。”沈月柔的声音带着甜腻的恶意,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耳膜。她俯视着我,
眼神里再无半分昔日的依赖,只剩下**裸的、淬了毒的胜利。
赵莽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了剑,剑锋直指我的咽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屈辱和剧痛。
我猛地侧身翻滚,剑锋擦着颈侧皮肤掠过,带起一道**辣的凉意。借着翻滚的力道,
我拼尽残存的气力,朝着厅外无尽的黑暗雨幕扑去。
身后传来赵莽恼怒的咆哮和沈月柔尖锐的命令:“抓住她!死活不论!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模糊了视线,冲刷着伤口,也带走了体内最后一丝暖意。
肩头的伤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将军府的,也不知道撞开了多少试图拦截的府兵。
黑暗的街巷成了唯一的生路,身后的追喊声、兵刃的碰撞声、杂乱的脚步声,
在狂暴的雨声中扭曲、变形,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催命符。
我只凭着一股不肯就此湮灭的恨意,在冰冷的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直到肺叶像破风箱般拉出灼痛的嘶鸣,直到身后的喧嚣渐渐被无边的雨幕吞噬,
直到黑暗彻底将我淹没……再次恢复一丝模糊意识时,寒冷已深入骨髓。
肩头的剧痛不再尖锐,反倒变成一种迟钝的、沉重的麻木,沉沉地坠着,
仿佛要将整个灵魂都拖入冰冷的深渊。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试图掀开,
都如同在对抗一座山峦。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冷的粉末感——是雪。
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湿透的里衣,贪婪地啃噬着仅存的体温。意识在混沌的黑暗边缘浮沉,
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烛。我是在爬行吗?或许吧。身体似乎脱离了掌控,
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前行,在深及小腿的积雪中艰难地拖曳。
每一寸挪动都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视野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白,
间或夹杂着几株枯树狰狞扭曲的黑色枝桠,刺向铅灰色的、低垂欲坠的天空。寒风卷着雪粒,
刀子般刮过**的皮肤,带走最后一丝虚幻的热气。
太冷了……冷到连血液都似乎要凝固成冰。眼皮沉重地合上,黑暗温柔地包裹而来,
带着一种诱人的解脱。或许就这样睡去……也好。那些背叛的狰狞面孔,那玉佩碎裂的脆响,
那刺穿皮肉的冰冷剑锋……都将在永恒的寂静中远去。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坠入无边黑暗的瞬间,拖曳的视野边缘,
出现了一抹突兀的、静止的暗色。一双破败不堪的草鞋,鞋底边缘已经磨损绽开,
露出里面同样污糟的布袜。它就那样突兀地、稳稳地停驻在我模糊视野的正前方,
挡住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白。雪花无声地落在草鞋粗糙的边缘,积起薄薄的一层。
我耗尽了最后一点抬头的力气,视线沿着那破草鞋向上挪移。
沾满泥污和雪屑的粗糙麻布裤腿,一件同样脏污得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斗篷,
斗篷宽大的风帽深深垂着,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雪在耳边呼啸。良久,一个声音从那低垂的风帽下传来,
穿透呼啸的风雪,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冽,平静,如同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深潭之水。
“要活命吗?”那声音没有一丝怜悯,也听不出任何施舍的意味,
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漠然的询问,像在问一件与生死毫不相干的寻常事。我张了张嘴,
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破碎嘶哑、意义不明的气音。想活吗?当然想!那刻骨的恨意,
那被碾碎的玉佩,那两张狰狞的笑脸……它们像烙铁一样烫在濒死的灵魂深处!
一股不甘的、带着血腥味的灼热猛地冲上喉头,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试图发出一个肯定的音节,哪怕只是一个气音。然而,
身体早已背叛了意志。那口灼热的气涌到喉间,却没能化作声音,
只带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溢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迅速在冰冷的雪面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视野骤然变得模糊、摇晃,
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那破草鞋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分裂,最终,
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只有那清冽如冰泉的三个字,
在死寂的雪原上回荡——“要活命吗?
”……意识是在一阵极其尖锐、仿佛要将骨头都磨碎的剧痛中,艰难地重新拼凑起来的。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眼前是模糊晃动的光影,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头顶是低矮、粗糙的原木房梁,缝隙里还塞着些干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到呛人的药味,苦涩中混杂着某种奇特的、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身下是坚硬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同样散发着干草味的垫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
都牵扯着左肩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反复搅动。痛!
深入骨髓的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忍着。
”那个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身侧。我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是他。
那个风雪中穿着破旧斗篷的男人。此刻他坐在简陋的木凳上,背对着我。斗篷已经脱下,
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灰的粗布短褐,更显出肩背宽阔的线条。他正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什么。
他侧对着我,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峻而利落。火光跳跃,映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
和紧抿的、显得有些无情的薄唇。那双手,骨节分明,沾着暗色的药膏和干涸的血迹,
动作却异常稳定。他拿起一块被药汁浸透的布,毫不迟疑地按在我肩头狰狞翻卷的伤口上。
“呃——!”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像一条离水的鱼。
冷汗涔涔而下,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睛。他终于抬眼看我了,
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两口结了冰的古井,里面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甚至没有一丝探究。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专注于处理眼前这具血肉模糊的躯壳。
那眼神比赵莽的剑锋更冷。“骨头裂了,没断。”他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平淡无波,
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日常,“烂肉得剜掉,不然活不了。”剜掉?!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几乎要压过肉体的剧痛。我想挣扎,想逃离,想嘶吼,
可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双沾满污迹的手,
拿起一把用火燎过、闪着幽冷寒光的薄刃小刀。刀刃贴近皮肤的瞬间,
那冰冷的触感激得我全身汗毛倒竖。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我猛地闭上眼,
牙齿深深陷进唇肉里,准备迎接那撕心裂肺的下一瞬。然而,预期的剧痛并没有立刻降临。
一声极轻微的“嘶啦”声响起。我愕然睁开眼。只见他不知何时,
已将一块干净的、边缘被撕扯得有些毛糙的布条叠好,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我的嘴里。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粗暴。紧接着,他空出的左手猛地钳住了我的下颌,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彻底断绝了我咬舌的可能。下一刻,冰凉的刀锋,
切入了滚烫的血肉。“呜——!!!”黑暗再次汹涌而至,
带着无边的痛楚和那男人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神。
……日子在低矮的茅屋、呛人的药味和无休止的疼痛中缓慢地流淌,如同黏稠的糖浆。
那个男人,沉默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他极少说话,
除了必要的指令——“喝药”、“换药”、“别动”,便再无多言。他总在黄昏时分出去,
回来时有时带回一点粗糙的粟米,有时是几把干瘪的野菜,更多时候,只有一身更深的寒气。
茅屋角落的柴堆旁,永远蜷缩着一个更枯瘦的身影,裹着破得不能再破的毯子,
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不清的呓语,那是他口中的“阿爷”,
一个似乎活在混沌迷雾里的老乞丐。我的身体在剧痛的反复煎熬和那苦涩药汁的冲刷下,
极其缓慢地恢复着。每一次尝试活动僵硬的肩膀,都像在对抗无形的枷锁。更多的时候,
我躺在冰冷的草铺上,睁眼看着低矮的屋顶缝隙里透下的、变幻的光影。
沈月柔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赵莽那毫无表情的冰冷眼神,
还有那枚在绣鞋下碎裂的玉佩……这些画面如同跗骨之蛆,不分昼夜地啃噬着我。恨意,
像一团冰冷的火焰,在胸腔深处闷烧,支撑着我从每一次濒临崩溃的剧痛中挺过来。偶尔,
在换药的间隙,当那男人粗糙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我肩颈的皮肤时,
我会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劣质伤药气味掩盖的异香——清幽、冷冽,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息,像雪后的松针,又像深宫大殿角落袅袅的冷香。龙涎?
这个念头荒谬地闪过脑海,随即又被自嘲压下。一个挣扎在泥泞里的乞丐,怎会有这种东西?
这天深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吼惊醒。是角落里的阿爷。
他枯瘦的身体在破毯下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瞪大,
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别过来……别过来!
殿下……快跑……火……好大的火……”破碎的词语夹杂着恐惧的喘息。
守在一旁的男人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他迅速跪坐到阿爷身边,
一手用力按住老人疯狂挣扎的肩膀,
另一只手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同样粗糙的陶瓶,倒出一点深褐色的药膏,
强行涂抹在阿爷的太阳穴和人中。“阿爷,醒醒!是我!是阿烬!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冰冷,带着一种焦灼的低沉,“没有火!你看,没有火!
我们在家里,很安全!”他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将那陷入疯狂呓语的老人拉回现实。
“烬儿?”老人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失焦的目光艰难地落在男人脸上,
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他们还追着……好多血……都死了……都死了啊……”他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男人紧抿着唇,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
他没有挣脱,任由老人抓着,只是更用力地将那颤抖不止的瘦小身躯搂进怀里,
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挡住老人惊恐望向虚空的视线。他笨拙地、一下下拍着老人的后背,
像哄一个受惊过度的孩子。“过去了,阿爷,都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仿佛在说服老人,也在说服自己,“都过去了。睡吧,我守着。
”昏暗中,跳跃的微弱火光勾勒着他紧绷的侧影。那一刻,这个沉默坚硬如顽石的男人,
身上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深藏的、沉重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他抱着那瑟瑟发抖的老人,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碎裂的幻梦。我躺在冰冷的草铺上,
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底那片被恨意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漾开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原来,这冰冷的石头下,也藏着滚烫的血和无法言说的伤疤。
一个名字,也随着老人那破碎的呓语,无声地刻进了我的脑海深处——阿烬。萧烬。
前朝那位死于宫变烈火、尸骨无存的太子……的名字。
……当第一场春雨终于淅淅沥沥地敲打在茅屋顶上,汇聚成细小的水流沿着枯草滴落时,
我肩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终于结上了一层暗红色的硬痂。疼痛不再尖锐,
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钝痛和持续的僵硬。身体里那点被恨意和汤药勉强吊住的气力,
也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草,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复苏。萧烬依旧沉默,但他带回的东西,
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单一的、难以果腹的粗粝粟米和野菜。偶尔,
会有几块带着盐味的、不知名的肉干,或者一小袋珍贵的白米。他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冷肃,
每次深夜归来,都带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寒气,
斗篷边缘似乎还沾着未散的、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着冰冷的土墙,
活动着依旧麻木的手指,目光落在角落那堆简陋的柴火上。
那根最大的、足有碗口粗的硬木疙瘩,像一头沉默的野兽盘踞在那里。“给我一把刀。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像钝刀刮过砂纸。萧烬正蹲在火塘边,用一根树枝拨弄着将熄的炭火。
闻言,他动作顿住,头也没抬,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隔着跳跃的火星,冷冷地扫了过来。
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无声的警告。“柴太粗。”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声音平静无波,只是陈述一个事实,“阿爷的牙口,嚼不动硬米。
”沉默在狭小的茅屋里弥漫开,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角落里阿爷模糊的鼾声。
屋外春雨敲打着屋顶,滴滴答答,更衬得屋内一片死寂。他盯着我,
仿佛在掂量我话语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意图。那眼神像冰锥,试图刺穿我所有的伪装。
良久,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一个几不可察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的树枝,站起身,走到茅屋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堆着一些杂乱的工具。他弯腰,从一堆破布和绳索下面,摸出了一样东西。不是刀。
那是一柄沉重的、锈迹斑斑的柴斧。斧柄粗糙,布满了陈年的污垢和汗渍浸透的深色印记。
斧刃钝厚,边缘布满细小的豁口,显然历经了无数次与硬木的搏杀。“哐当”一声闷响。
他随手一掷,那沉重的柴斧便落在了我脚边的泥地上,砸起一小片尘土。没有多余的言语,
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他转身又坐回了火塘边,继续拨弄那堆微弱的炭火。
我看着脚边那柄沉重、丑陋、象征着最底层挣扎求生的工具。
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从斧柄的污垢中透出,混合着泥土和朽木的味道。没有犹豫,
我伸出尚有些僵硬无力的手,握住了那冰冷粗糙的斧柄。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
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翻涌的恨意和痛楚强行压下。我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
挪到那根粗大的硬木疙瘩前。左脚踩住木身,双手死死握住斧柄,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
将沉重的斧头高高扬起——“嘿!”斧刃带着风声,狠狠劈下!“咔嚓!
”沉闷的裂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木屑飞溅,几点碎屑甚至崩到了我的脸上。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斧柄传遍双臂,震得我本就未愈的肩伤一阵钻心的锐痛,眼前金星乱冒,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没有停顿,喘息着,
再次举起沉重的斧头。“嘿!”“咔嚓!”……一下,又一下。汗水迅速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肩头的伤口在每一次用力的撕扯下都发出无声的咆哮。手臂酸胀得如同灌满了铅,
每一次举起斧头都像在搬动一座山。但我没有停。木屑纷飞中,
那粗壮的硬木在我眼前一点点被肢解、分裂,就像我心中那张属于沈月柔的笑脸,
被这原始的、暴烈的力量反复劈砍。不知过了多久,
当那根粗木终于变成一堆大小不一、勉强可以塞进灶膛的柴块时,我拄着沉重的斧柄,
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鬓发不断滚落,砸在脚下的泥地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整个右半边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肩头结痂的伤口边缘,有温热的液体缓慢渗出,
染红了肩头粗劣的布料。我抬起头,目光穿过飞扬的、尚未落定的木屑尘埃,
看向火塘边那个沉默的背影。萧烬依旧背对着我,手里那根拨弄炭火的树枝,
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他没有回头。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
茅屋里那层厚重的、冰冷的隔阂,似乎随着那沉重的劈砍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夏日的燥热取代了春寒,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疯长的蓬勃气息,也带来了令人窒息的不安。
萧烬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每次回来,他眉宇间的阴鸷便深重一分,
身上的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寒冰,茅屋里的温度都仿佛随之骤降。连神志不清的阿爷,
在他靠近时,也会无意识地瑟缩一下。京城里流言四起,
如同瘟疫般在茶肆酒坊、街头巷尾蔓延。消息是萧烬带回的,通常只有只言片语,
却字字如刀。“西山大营哗变,被血腥镇压了,领头的几个校尉,人头挂在西直门示众三天。
”他擦拭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短匕,刃口闪着幽蓝的冷光,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户部侍郎李大人,昨夜在书房‘暴毙’。”他往火塘里添着柴,
跳跃的火光映着他冰冷的侧脸,“说是急症。”“镇国公府……快空了。”他抬眼,
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穿透昏暗,直直射向我,“你那位好妹夫赵莽,接掌了京畿卫戍。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消息,都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扎进我心脏最深处,
再猛地撕扯开早已结痂的伤口。西山大营哗变?那曾是父亲一手带出的老底子!李大人暴毙?
那是朝中少有的、敢于为边军粮饷仗义执言的清流!镇国公府空了?
个曾与父亲约定儿女婚约、在父亲战死后对我多有照拂的世伯……愤怒像岩浆在血管里奔突,
烧灼着五脏六腑,几乎要将理智焚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胸中翻涌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毁灭一切的嘶吼。
沈月柔!赵莽!还有那龙椅上坐着的、昏聩无能的皇帝!他们用忠臣良将的血,
铺就自己的青云路!“给我刀!”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
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萧烬,“给我真正的刀!不是劈柴的斧头!
”我要杀回去!用他们的血,祭奠所有枉死的英魂!萧烬依旧坐在火塘边,
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把短匕。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让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更显幽暗。他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我沸腾的血液。“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
”他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我因激动而颤抖的身体,
落在我那刚刚愈合、依旧显得单薄的肩头,“拿什么去杀?拿你的恨意?
还是拿你这副连柴斧都举不稳的骨头?”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去送死,顺便再给赵莽添一份军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
狠狠抽打在我脸上,抽碎了我因愤怒而鼓胀的虚妄勇气。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土墙上,粗粝的墙面摩擦着后背。
屈辱、不甘、还有被戳穿虚弱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像毒藤般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不再看我,将擦拭好的短匕插回靴筒,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茅屋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想杀人,”他走到门边,
手搭在粗糙的门框上,声音低沉地传来,带着一种铁石般的冷硬,“先学会活下来。
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头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野兽。”他没有回头,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茅屋里只剩下我和角落里沉睡的阿爷,
还有火塘里噼啪作响的柴火。我顺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滚烫的液体终于失控地涌出,灼烧着眼眶,却不是因为软弱。
那是一种被彻底剥去所有伪装、**裸地面对自身虚弱和无能的巨大耻辱。
萧烬冰冷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我虚张声势的愤怒外壳,
露出了里面那个依旧伤痕累累、不堪一击的灵魂。夜风从敞开的门缝灌入,
吹得火苗不安地跳动。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直到那点尖锐的疼痛盖过心口的窒息。活下来……像个人……活下去!……秋意渐深,
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泥地上。我的身体在持续不断的、近乎自虐的锻炼中,
终于摆脱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虽然肩头的旧伤在阴雨天依旧会隐隐作痛,
僵硬感也未曾完全消退,但力量和敏捷度已恢复了大半。那柄沉重的柴斧,
在我手中变得轻巧起来,劈砍的动作也从最初的滞涩艰难变得凌厉流畅。
萧烬带回的消息也越来越具体,不再仅仅是京城的腥风血雨。他的行踪更加诡秘,
有时会带回一些绘着复杂线条的、粗糙的羊皮碎片。他不再避讳我,
有时甚至会在那堆微弱的炭火旁,将那些碎片在膝上拼凑,凝神细看,
线条冷硬的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专注,如同蛰伏的猛兽在审视自己的猎场。
一个寒意料峭的深夜,萧烬带着一身浓重的露水寒气归来。他反手关上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抖落斗篷上的寒气,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审视。
“赵莽的京畿卫戍营,下月初五,会押送一批新铸的兵刃去西山。”他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直接切入主题,“走西郊官道,过黑风坳。”黑风坳!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脑海。那里地势险恶,官道两侧是高耸的峭壁,
中间一条狭长的谷道,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开始狂跳。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雏形瞬间在我脑中成形,带着血腥的诱惑。“粮草!”我脱口而出,
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紧,但思路却异常清晰,“他必派精锐押送兵刃,后方空虚!
黑风坳是险地,但也是他防备最严之处!真正的软肋,是粮道!”我撑起身子,
目光灼灼地迎向萧烬深不见底的眼睛,“从通州大仓运往京城的漕粮!那是京城的命脉,
也是赵莽和皇帝维稳的根基!押运粮草的,必是仓促征调的府兵和民夫,战力薄弱!
路径分散,护卫力量必然摊薄!若此时有一支精悍小队,伪装流民或山匪,突袭粮队,
烧其粮草,劫其银饷!京城必乱!赵莽首尾难顾!”我语速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