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美貌弑君时,他说来生要趁早》 小说介绍
《我以美貌弑君时,他说来生要趁早》这部小说构思不错,前呼后应,爱吃酱香鲫鱼的蓝念离文笔很好,思维活跃,谢停云沈惊鸿是该书的主要人物,小说内容节选:这旨意…弄错了吧?!”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一丝理智,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臣女…臣女早已与……
《我以美貌弑君时,他说来生要趁早》 我以美貌弑君时,他说来生要趁早精选章节 免费试读
陛下在乱葬岗找到我时,我正抱着谢停云腐烂的头颅。他说我这张脸不该沾血污,
该锁进金笼做他的雀。可我的少年将军本该鲜衣怒马,如今尸骨却被野狗啃噬。
“放他们入土为安,”我擦净脸上血痕,“臣女入宫。”他抚着我的唇笑:“早该如此。
”后来我成了他最宠的贵妃,夜夜要他饮下我亲手调制的毒酒。
他咳着血为我簪上海棠:“若有来生...”“朕定赶在那姓谢的小子之前遇见你。
”---京城三月,连风都带着富贵人家特有的熏香味道。我倚在雕花窗边,
指尖捻着一瓣被风吹落的垂丝海棠,目光却牢牢锁在墙外那个身影上。是谢停云。
他今日穿了身簇新的玄色骑装,窄袖束腰,衬得腰身劲瘦挺拔,像棵生机勃勃的白杨。
墨黑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剑眉斜飞入鬓,
那双总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促狭的眼睛,此刻正亮得惊人,越过我家不算高的院墙,
精准地捕捉到我。“阿宁!”他扬声唤我,清朗的声音撞碎了满院慵懒的春光,
也撞得我心口微微一跳。我下意识想缩回身子,却被那明晃晃的笑意钉在原地。
只得装作不经意地拂了拂鬓角,
指尖却悄悄压了压那支他上个月翻墙送进来的、如今正簪着的海棠绢花。“鬼叫什么?
”我扬声回他,努力绷着声音里的矜持,可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京中贵女圈里,
我沈惊鸿这张脸,也算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图,平日里端着架子端惯了,偏偏在他面前,
总有些摇摇欲坠。“看好了!”墙外的少年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阳光都落在他眼底跳跃。话音未落,他足尖在墙根一点,
整个人便如一只敏捷的鹞子般腾空而起。玄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稳稳地落在我窗前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树上。树枝轻颤,
簌簌落下粉白的花雨,有几瓣调皮地沾在他肩头,他也不拂去。他一手攀着粗壮的枝干,
另一手变戏法似的从怀里一掏,竟摸出一支还带着露水的新鲜海棠。那花儿开得灼灼,
花瓣娇嫩,被他小心翼翼地递到我眼前。“喏,给你。”他眼睛亮得惊人,
带着点邀功的得意,“比绢花好看吧?”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鼻尖几乎能嗅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着青草的气息,心跳得更快。
嘴上却不肯饶人:“谢小将军,翻墙越户,偷摘我家花木,这要是传出去,
不怕御史台参你爹治家不严?”谢停云浑不在意地挑眉,笑容痞痞的,
带着武将家子弟特有的不羁:“怕什么?大不了让我爹拎着军棍去堵那些老头子的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发间那朵旧绢花上,笑意更深了些,声音也低了下去,
带着点哄骗的意味,“再说了,我翻的可是未来岳丈家的墙,摘的是送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花,
天经地义。”“谁是你媳妇儿!”我脸上轰地一下烧得更厉害,
伸手就要去夺那支新鲜的海棠,想把他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堵上。他却敏捷地一缩手,
顺势将花枝轻轻别在了我另一侧鬓边。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廓,
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他低头,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亲昵:“阿宁,等我回来。”我微微一怔,抬眼撞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
那里没了平日的戏谑,只有一片赤诚的灼热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这才猛地想起,
他爹和他兄长,不日就要领兵开拔,去往那苦寒的北境戍边。而他,
这位谢家最受宠也最耀眼的小将军,前几日刚被陛下亲口点了将,随父兄一同出征。
一股说不清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堵得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掐住了掌心。
方才那些拌嘴调笑带来的暖意,瞬间被一种冰凉的、名为“离别”的东西浸透。
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瞬间低落的情绪,那只刚刚为我簪花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
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粗糙的触感划过细嫩的皮肤,
却奇异地带来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怕什么?”他勾起唇角,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眼底的锋芒却锐利如刀,“小爷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区区北狄,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等打完了仗,我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军功回京,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他顿了顿,
目光在我脸上流连,像是要把我的模样刻进心底。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手,
从自己贴身的衣襟里,珍而重之地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铁,形状古朴,
边缘带着些不规则的凸起和凹槽,表面被摩挲得异常光滑,隐隐透出一股沉冷的铁血气息。
正是谢家军中代代相传的虎符信物,一分为二,他爹持一半,他持另一半,
合二为一方能调动谢家亲军。他把那半块沉甸甸的虎符轻轻放在我摊开的掌心,
冰凉的金属瞬间汲取了我掌心的温度。“这个,替我保管好。”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交付身家性命的郑重,“等我回来,拿它换你。”我下意识地握紧,
那冰冷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却也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慌乱。这不仅是信物,
更是他谢停云压在我这里的半条命,是他的承诺和归期。“嗯。”我喉咙发堵,
只能重重地点头,将那块带着他体温的玄铁紧紧攥在手心,用力到指节泛白,“我等你。
你不回来,这虎符,我就扔进护城河喂王八。”他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震得头顶的海棠花枝又是一阵乱颤。笑声惊起了檐下几只偷听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了。
“一言为定!”他笑着,眼底是揉碎的星子,映着满树繁花和我微红的眼眶。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我吸进去,然后利落地转身,足尖在树枝上一点,
玄色的身影矫健地翻过墙头,消失在院墙之外,只留下一树簌簌的海棠花瓣,
和那句滚烫的誓言在春风里盘旋不去。“等我回来娶你!
”---马蹄声踏碎了京郊古寺的寂静,也踏碎了我难得的片刻安宁。
那日随母亲来这京郊香火最盛的宝华寺礼佛,本是寻常的闺阁行程。母亲跪在蒲团上,
闭目虔诚地诵念经文,为远在苦寒边关的父兄和谢家父子祈福。檀香袅袅,梵音低回,
本该是洗涤尘虑的所在。可我的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拴着,线的另一头,
遥遥系在朔风凛冽的北境边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那半块冰凉的虎符,
金属的棱角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带来一丝清醒的痛。突然,寺外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
不是香客的低声絮语,而是尖锐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其间还夹杂着压抑的呼喝和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像平地炸响的惊雷,
瞬间撕破了佛殿的庄严肃穆。“有刺客!护驾——!”一声凄厉的嘶喊穿透殿门,
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惶。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诵经声戛然而止,
女眷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四起,香客们如无头苍蝇般推搡奔逃,
供奉的果品、香炉被撞翻在地,一片狼藉。母亲脸色煞白,
一把将我死死拽到巨大的佛像底座后面,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前面,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鸿儿别怕…别怕…”混乱中,我透过佛像垂下的厚重帷幔缝隙,
瞥见了庭院中的惊险一幕。几个蒙面黑衣人如同鬼魅,刀光霍霍,
正围攻着中间一个穿着深青色锦缎常服的男子。那男子身形挺拔,一手捂着左臂,
指缝间已有暗红的血渗出,染红了半幅衣袖。他手中仅有一柄短匕,招式虽精妙,
但在数名凶悍刺客的围攻下,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他身边仅剩的两个护卫浑身浴血,
状若疯虎,死死挡在他身前,但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其中一个刺客觑准空档,
眼中凶光毕露,手中淬着幽蓝寒芒的长刀毒蛇般刺出,角度刁钻狠辣,
直取那受伤男子毫无防备的后心!这一刀若中,神仙难救!电光石火间,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母亲冰凉颤抖的手,
像一支离弦的箭,从佛像后冲了出去!混乱奔逃的人流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我抄起供桌旁一个沉重的铜制香炉——那炉子冰冷粗糙,
入手沉得几乎拿捏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刺客全力刺出的手臂狠狠砸了过去!
“当啷——!”一声刺耳的金铁巨响!铜炉精准地砸中了刺客的手腕。剧痛之下,
刺客闷哼一声,那致命的一刀失了准头,擦着那男子的背脊划过,只割裂了锦缎外袍。
巨大的反震力也让我虎口剧痛,香炉脱手飞出,砸在地上滚出老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刺客的动作都为之一滞。趁此间隙,
那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不要命地扑上,死死缠住了离那男子最近的敌人。
而远处,也终于传来了援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刺客头领见势不妙,
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厉色,当机立断打了个尖锐的呼哨。“撤!”几个黑影如同受惊的蝙蝠,
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目标,纵身跃上殿宇高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古寺外苍翠的山林之中,
快得只留下几道残影。庭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那被护在中央的男子缓缓转过身。他左臂的伤口仍在流血,深青的锦缎被染成了刺目的暗红。
脸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和溅上的血点,显得有些狼狈,
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眉宇间那股久居人上的深沉威仪。那双眼睛,尤其深邃,
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直直地落在我身上。我被他看得心头一凛,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后怕,
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方才那一下,完全是凭着本能,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卷入了刺杀,还救了人?“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周围的嘈杂。那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像带着实质的重量,
缓慢地逡巡着,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从因惊吓而微微苍白的脸颊,
到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口,最终定格在我那双犹带惊惶的眼眸上。
那眼神里的东西太过复杂,绝非单纯的感激。我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迫人的视线,
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路见不平…公子无恙便好。
”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目光。他却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迫近,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属于成熟男子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沈将军家的千金?”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身份,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显然早已认出了我。
目光依旧胶着在我脸上,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兴味盎然。“果然…名不虚传。”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
近乎耳语,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膜。名不虚传?指什么?我的容貌?还是我方才的莽撞?
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手指紧紧攥住了袖袋里那半块虎符,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依靠。“惊鸿!
”母亲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踉跄着扑过来,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儿…你吓死娘了…”她一边上下检查我是否受伤,
一边对着那男子连连告罪:“小女鲁莽,冲撞了贵人,万望贵人恕罪!”那男子并未看母亲,
目光依旧锁在我身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抬手,
随意地拂了拂沾了尘土的衣袖,姿态从容,仿佛刚才命悬一线的不是他。“夫人言重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目光却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在我脸上流连不去,
“令嫒…很好。”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在匆匆赶到的御前侍卫簇拥下转身离去。
深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寺门,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缓缓散去。**在母亲怀里,
浑身冰冷。掌心紧握着那半块虎符,硌得生疼。方才那男子临去前最后瞥来的那一眼,
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脑海里。那不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那是猎人,看到了志在必得的猎物。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心脏,越收越紧。
---宫里的旨意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像悬在头顶许久的利剑终于落下,砸得沈府一片死寂。
那明黄的卷轴,由内侍监总管亲自捧来,尖细的嗓音在花厅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穿我的心脏。“……沈氏有女惊鸿,
毓质名门,性行温良,姿容端丽……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人,
择吉日入宫侍奉……”“贵人”?我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眼前明黄的卷轴模糊成一片刺目的光晕。册封?入宫?荒谬!绝无可能!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那彻骨的寒意。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明黄的卷轴,
死死盯住宣旨内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尖锐得变了调:“公公!
这旨意…弄错了吧?!”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一丝理智,
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臣女…臣女早已与谢家三郎谢停云定下婚约!
两家交换庚帖、三媒六聘俱全!只待他北征凯旋便要完婚!此乃满京城皆知之事!
陛下…陛下仁德,岂会…岂会行此夺臣下之妻之举?”最后几个字,我说得极其艰难,
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过。宣旨的内监,
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近乎刻板的恭敬笑容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我口中那惊世骇俗的“夺臣下之妻”几个字,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清风。“沈贵人,
”他用那特有的、毫无起伏的尖细嗓音慢悠悠地开口,像是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金口玉言,圣旨既下,便是天意。
至于谢家小将军……”他拖长了尾音,那毫无波澜的语调里,
却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边关将士为国效命,婚嫁之事,自当以国事为重,
容后再议。贵人,接旨吧。”容后再议?这四个轻飘飘的字,像四记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心口!砸碎了我所有的侥幸和希冀!谢停云还在苦寒的北境浴血厮杀,
他的父兄还在前线,而我,却要被强行锁进那深不见底的宫墙?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我齿缝间挤出,带着绝望的嘶哑。我浑身都在抖,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愤怒和无力感。
我猛地看向一旁同样跪着、脸色惨白如纸的父亲。“爹!”我几乎是哀鸣出声,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爹!您说话啊!您去求陛下!您告诉陛下,
女儿是有婚约的人!女儿不能……”父亲沈崇山,
这位在沙场上刀头舔血半生、脊梁从未弯过的老将军,此刻却像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跪在那里,仿佛一尊骤然失去支撑的石像。
他死死地盯着那卷明黄的圣旨,额角青筋暴起,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泛白,
咯咯作响。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坚毅线条的脸,此刻却是一片死灰,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啊?愤怒?屈辱?
不甘?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湮灭在一种深不见底的、名为“皇权”的绝望深渊里。他缓缓地,
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
砸在冰冷的地砖上。父亲无声的泪水,比任何呵斥都更彻底地击垮了我。
宣旨内监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沈贵人,莫要让陛下久等。
请——接旨。”那一声“请”,冰冷刺骨,毫无温度。我浑身冰冷地僵在那里,
看着父亲绝望的泪水,看着母亲在一旁捂着嘴压抑的呜咽,看着那卷明黄刺目的圣旨。
袖袋里,那半块虎符的棱角,隔着衣料,冰冷坚硬地硌着我的皮肉,
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谢停云…停云…这个名字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最终,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我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缓慢地抬起双手,
伸向那卷明黄的圣旨。指尖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锦缎时,一股剧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
“臣女……沈惊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领旨……谢恩……”头颅深深地叩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
那瞬间的冰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皮肤,一直冷到了骨髓深处。我的世界,
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北境的朔风,终究还是裹挟着最刺骨的噩耗,狠狠撞进了京城。
谢停云回来了。不是骑着高头大马,不是带着赫赫军功,不是回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
他是爬回来的。在一个阴云密布、铅灰色的黄昏,
一辆破旧的、沾满泥泞和暗褐色污迹的牛车,吱吱呀呀地碾过京城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车前挂着一盏惨白的、写着“奠”字的纸灯笼,在萧瑟的寒风里摇摇晃晃,
发出微弱而凄惶的光。拉车的老牛瘦骨嶙峋,低垂着头,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缓慢而沉重。
牛车后面,没有披麻戴孝的亲人,没有送葬的仪仗,
只有几个沉默得像石头、穿着破旧边军号衣的汉子,默默地跟在车后。
他们脸上刻着风霜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眼神空洞麻木,
仿佛灵魂早已被北境的酷寒和死亡彻底冻结。车板上,胡乱堆叠着几卷破旧的草席。
草席边缘,露出一些焦黑、残破的布片,隐约能看出曾经是军服的样式。
污浊的泥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暗褐色液体,从草席的缝隙里不断渗出,
滴落在车辙碾过的地方,留下断续的、刺目的痕迹。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混合着血腥、腐烂和硝烟的味道,随着牛车的行进,
在死寂的长街上弥漫开来。街边的行人纷纷惊恐地避让,捂住口鼻,
脸上交织着恐惧、嫌恶和难以置信的悲悯。
牛车在谢府那曾经朱漆大门紧闭、如今却门可罗雀的府邸前停下。一个汉子沉默地跳下车辕,
走到车后,掀开最上面那卷草席的一角。那一刻,我的视线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攫住,
死死钉在了那里。草席下,露出一个人形。或者说,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形。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张脸。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翻卷的刀疤,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
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红和焦黑,像是被烈火反复灼烧、又被利刃疯狂劈砍过。
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黑洞,另一只眼睛紧闭着,眼皮上同样布满狰狞的伤口。
嘴唇干裂乌黑,紧紧抿着,下巴处一道巨大的豁口,几乎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碎裂不堪,勉强挂在身上,露出下面同样惨不忍睹的躯体。
左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早已折断。双腿……几乎不成形状,
膝盖以下的部分被破烂的布条胡乱包裹着,布条早已被脓血浸透,散发出更浓烈的恶臭。
只有那头沾满血污和尘土、却依旧倔强支棱着的黑发,
和他胸前那半块几乎被血垢完全覆盖、却依旧死死攥在手里的玄铁虎符,
还能勉强让我辨认出——那是谢停云。
是我那意气风发、说要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娶我的少年郎!
“嗬…嗬…”草席下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仅存的、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嘶哑、微弱的气音。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手指扭曲变形,指甲尽数翻裂,
却依旧死死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着那半块虎符,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呈现出一种僵死的青白色。
“少将军…到家了…”掀开草席的汉子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在哭,
又像只是麻木地陈述。他伸出手,想要去扶。“别碰他——!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黄昏的死寂。是我。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像一头彻底被逼疯的母兽,
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了那些麻木的边军,扑到了牛车边。
浓烈刺鼻的腐臭和血腥味瞬间将我淹没,胃里翻江倒海,
可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瞬间压过了一切生理反应。“停云!停云!你看看我!我是阿宁!
我是阿宁啊!”我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双手颤抖着,悬在他面目全非的脸颊上方,
却不敢落下,生怕再碰碎他分毫。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滚烫地砸落在他焦黑翻卷的伤口上,
混着脓血蜿蜒流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你爹呢?你大哥呢?”我语无伦次,
声音破碎不堪,抓住旁边一个边军的衣角,绝望地摇晃,“说话啊!谢伯伯呢?谢大哥呢?!
”那汉子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活气,却是一片死寂的悲凉。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牛车上那几卷草席,
…都在…这里了…将军…大公子…还有…一百七十三位兄弟…都…都在这儿了…”“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目光扫过那几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草席,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我带新奇玩意儿的兄长…还有那些…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都没了?
都在这散发着恶臭的草席里?“不…不…假的…都是假的!”我猛地摇头,
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糊了一脸,状若癫狂。我转向草席下那具残破的身体,
声音嘶哑地哀求:“停云!你说话!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
”草席下的身体似乎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只攥着虎符的手,指节绷得更紧,青筋暴突。
他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更多的血沫,顺着嘴角淌下,
滴落在胸前那冰冷的虎符上。
“少将军…撑着一口气…就是要…回来…”旁边的汉子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猛地别过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如同催命的鼓点,踏碎了这人间地狱般的悲恸。一队盔甲鲜明、腰挎长刀的禁军士兵,
簇拥着一个身着绯色官袍、面无表情的官员,出现在街口。
他们迅速驱散了周围零星的围观百姓,像一道冰冷的铁壁,
将牛车和残存的谢家军围在了中间。那绯袍官员走到牛车前,目光扫过车上那几卷草席,
扫过地上状若疯魔的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他展开一卷同样明黄的圣旨,尖利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响起,
如同宣判:“罪臣谢琰(谢停云之父),谢烽(谢停云之兄),贪功冒进,刚愎自用,
致使大军孤悬敌后,粮道断绝,三军尽没!更暗通北狄,意图叛国!罪证确凿!虽死,
罪无可赦!着,褫夺一切封诰,抄没家产!尸身…不得入土!曝于荒野,以儆效尤!
”“其子谢停云,身受重伤,苟延残喘,难保未与其父兄同谋!即刻收押天牢,
待伤愈后…严加鞫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贪功冒进?
刚愎自用?暗通北狄?叛国?!尸身不得入土!曝于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