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网络作家“云煊砚尘”所著的古代言情小说《流霞盏,双生情》,主角是沈砚之谢云瑢,小说正在连载中,本文剧情精彩纷呈,非常不错,更多精彩章节,敬请期待!小说主要讲述的是:釉层在高温下熔融流动,自然形成了奇妙的厚薄变化。釉厚处,如凝固的烈焰,深沉如红宝石;釉薄处,则透出胎骨,呈现出一种温润的…………
雨,落得毫无章法,像被顽童打翻的墨汁,恣意泼洒在越州青灰色的天幕上。
细密的雨脚敲打着沈砚之瓷坊的瓦檐,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线,顺着屋檐淌下,滴滴答答,
敲在阶前青石上,也敲在人心头,溅起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湿冷和烦腻。
窑火在泥炉深处闷闷地烧着,映得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庞忽明忽暗。
他坐在一只半人高的龙纹梅瓶前,素白的手指间捏着一柄细如发丝的刻刀,
刀尖在瓶身一道细微的惊裂纹理上轻轻游走。动作凝练,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专注。
瓶身龙纹威严,釉色沉厚,是宫中退回来的贡品,一道隐秘的裂纹几乎毁了它,
也几乎毁了他“沈家窑”的百年声名。修复已近尾声。他放下刻刀,
指尖抚过那处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补痕,触感平滑如初。然而,他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的喜色,
薄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线,眼睫低垂,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只余下深潭般的沉寂。
窗外雨声喧哗,屋内却静得可怕,只有窑火低沉的噼啪声,还有他指腹划过冰凉瓷面时,
那细微到几不可闻的摩擦声。桌角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圈住他低伏的身影,
将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疏离,无声地钉在墙壁上。“沈师傅!沈师傅在吗?
”一个脆生生的、带着明显刻意压低痕迹的女声,突兀地刺破了这片死寂。
声音是从紧闭的院门外传来的,被雨幕裹挟着,有些模糊不清。沈砚之纹丝不动,
仿佛那声音只是檐外一滴稍大的雨点。门外静了一瞬,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带着点固执的坚持:“沈师傅,您开开门吧!小女子仰慕您的技艺,千里迢迢而来,
只求拜在您门下,学得一点真本事!”沈砚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仰慕?技艺?
又是些被“瓷圣”虚名吸引来的麻烦。他厌烦这些,如同厌烦那些王公贵族附庸风雅的嘴脸。
他依旧沉默,目光落在案头一只尚未上釉的素坯上,那坯体线条柔韧,
带着一种未加雕琢的天然之美。他伸出指尖,沾了点调好的青釉,
随意地在素坯边缘抹了一道。釉料顺着坯体流下,
留下一道清亮却凝固的泪痕——那是窑变中常有的瑕疵,被称为“釉泪”。
沈砚之盯着那道泪痕,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沈师傅!求您了!让我进去吧!
雨太大了……”门外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焦急,甚至有一丝颤抖的哭腔。沈砚之终于起身。
他走到门边,并未开门,只隔着门缝冷冷道:“回去吧,沈某不收徒。”声音不大,
却像深秋的寒霜,带着拒人千里的凛冽。门外一阵沉默,只有雨声更急。片刻,
那带着湿漉漉水汽的声音又响起来,比之前更轻,却更执拗:“您不开门,
我……我便在这里等着。”沈砚之不再理会。他回到桌边,重新拿起刻刀,
对着那修复好的龙纹梅瓶,却再也无法落下一刀。门外那固执的等待,像一根细小的刺,
扎进了这片刻意维持的寂静里。
雨声、窑火的噼啪、门外若有若无的呼吸……种种声音交织着,在他耳畔嗡嗡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沉入墨黑,久到檐下的水洼都盛满了暗夜的倒影。
沈砚之放下手中把玩许久、已然冰凉的素坯,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股挟着湿泥气息的冷风立刻灌了进来。门外台阶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着。
粗布的青色衣裙被冰冷的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
她抱紧双臂,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夜雨里瑟瑟发抖,
像一片随时会被狂风卷走的落叶。雨水顺着她散乱贴在额角的发丝淌下,划过苍白的脸颊。
她的身体已经冻得僵硬,在沈砚之拉开门的一刹那,她似乎想抬起头,却只是无力地晃了晃,
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向前倒去。倒下的瞬间,她紧抱在胸前的一个小布包滚落出来,布包散开,
露出一只小小的青瓷茶盏。那茶盏样式朴素,胎体略显厚重,釉色也欠些均匀,
但杯身上寥寥几笔刻画的几竿瘦竹,却意外地透出一股清俊挺拔的韧劲,
竟有几分沈砚之早年未成名时作品的神韵。沈砚之的目光在那茶盏上凝了一瞬。随即,
他面无表情地俯身,手臂穿过少女冰冷的腋下和膝弯,稍一用力,
将她湿透冰凉的身子抱了起来。少女轻得惊人,像一捧没有重量的雪。他抱着她走进屋内,
反脚踢上了门,隔绝了门外喧嚣的雨幕和湿冷的夜气。瓷坊侧后,有一间小小的静室,
原是堆放杂料和素坯的库房,如今收拾出来,倒也干净齐整。一张简单的木榻,一张矮几,
便是全部。沈砚之将怀中湿透冰冷的少女放在榻上。她双目紧闭,唇色发青,气息微弱,
显然在寒雨里耗尽了所有力气。沈砚之沉默地转身,从灶间端来一大盆温热的清水,
又取来干净的布巾和一套自己未上身的粗布旧衣。他没有唤人,这瓷坊深处,
除了几个聋哑的老窑工,平日里也并无旁人伺候。沈砚之拧干布巾,
开始擦拭少女脸上、颈上冰冷的雨水。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刻板,
但指节却稳定而有力。当布巾触到她冰凉的锁骨时,他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
将布巾放在盆沿,将那套粗布旧衣放在榻边。“自己换。”沈砚之的声音毫无波澜,
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吩咐一件素坯该上釉了。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寒意依旧刺骨。青釉站在廊下,
看着檐滴在石阶上砸出小小的水花。沈砚之摊开自己的手掌,方才抱起那少女时,
她腰间滑落过一件硬物,被他不动声色地扣住了。此刻,掌中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玉环。
玉质温润细腻,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环身雕琢着极其精巧细微的缠枝莲纹,
那莲瓣舒展的姿态,分明是宫中尚宝监才有的规制!绝非寻常富贵人家之物。这枚玉环,
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所有伪装。他缓缓收拢五指,
将那枚价值不菲又泄露天机的玉环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玉石硌着掌心,
带来一丝锐利的清醒。宰相千金?谢云瑢?
那个传闻中痴迷瓷艺、连闺阁中都堆满名窑器物的贵女?为何要扮作村姑,忍受这风雨之苦,
来寻他一个“厌弃权贵”的瓷匠?廊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雨声和他自己缓慢而深沉的呼吸。许久之后,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沈砚之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门,望着廊外迷蒙的雨幕。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点迟疑和虚弱,
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沈师傅……”少女的声音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沙哑,
却已不复之前的刻意伪装,显出一种清泉流淌般的本真音色,“多谢您相救。
”沈砚之缓缓转过身。眼前的少女已换上了他那身过于宽大的粗布旧衣,
衣袖裤脚都卷了好几道,空荡荡地罩在身上,愈发显得她身量单薄纤细。
湿发已被她草草擦干,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尚未恢复血色的脸,
即使穿着粗布旧衣,也难掩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清雅贵气。此刻,她微微垂着眼,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双手紧张地绞着过长的衣袖,姿态里带着一丝窘迫,
却又有着一种奇异的坦然。沈砚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刺向她,没有任何迂回。
他摊开手掌,那枚莹润的白玉环在廊下昏暗的光线中,流转着温润却不容错辨的华光。
“谢**,”沈砚之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仿佛能刺穿任何虚实,
“宰相府的门槛太高,沈某的瓷坊太小,容不下贵人。雨停了,请回吧!
”谢云瑢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被识破的羞窘,脸颊飞起薄红。
但那羞窘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一种更加炽热的、近乎孤注一掷的执拗取代了。
她迎视着沈砚之冰冷审视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沈师傅,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我不是以宰相府千金的身份站在这里。
我只是一个真心仰慕瓷艺、想向您求教的学徒。”她的目光越过沈砚之的肩膀,
投向不远处静室里那只被青釉随手放在矮几上的小茶盏——那是她昏倒前抱在怀里的,
刻着瘦竹的粗瓷杯。“您看,”她指着那杯子,眼中燃起一种纯粹的光,“我刻的竹,
拙劣不堪,徒有其形,不见风骨。我知道您厌烦权贵,厌烦虚名。可这双手,
”她伸出自己白皙纤细、明显未经重活的手,摊开在沈砚之面前,“它只想触碰泥土,
感受窑火的温度,想刻下真正有生命的东西,
而不是在深闺里把玩那些被供起来、毫无瑕疵却也毫无生气的‘珍宝’!
”她的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沈砚之冰冷的眼底无声地扩散开。
他看着她摊开的掌心,那上面确实没有一丝茧痕,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沈砚之沉默着,目光从她的脸,移到那只刻着瘦竹的粗瓷杯,又缓缓移回她倔强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骄矜和算计,只有一片赤诚的、滚烫的火焰,灼灼地燃烧着,
竟让他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风裹着残余的雨星吹过廊下,带来更深的寒意。
两人之间,只有沉默在流淌,沉重得如同尚未烧制的泥坯。许久,沈砚之终于开口,
声音依旧冷硬,却不再有那斩钉截铁的驱逐意味:“留下,便要守我的规矩。
”谢云瑢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几乎要盈满溢出。“第一,
”沈砚之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宣读一份枯燥的窑工契约,“瓷坊无贵贱。
挑水、劈柴、揉泥、制坯、守窑……凡窑工所做,你皆需做,无分毫例外。”“第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宽大的旧衣,“这里只有粗布麻衣,只有粗茶淡饭。绫罗绸缎,
珍馐美馔,此地没有。”“第三,”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直刺她心底,
“此地无宰相千金谢云瑢,只有学徒谢云瑢。你所有过往身份,在此间,皆为尘土。
”沈砚之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廊下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条都像冰冷的铁律,
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谢云瑢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却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澄澈。她没有丝毫犹豫,对着沈砚之,深深地弯下了腰,
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弟子礼。粗布衣袖垂落,露出纤细的手腕。“弟子谢云瑢,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谨遵师命。”瓷坊的日子,
像一盘沉重的石磨,缓慢而规律地转动着,碾碎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初的笨拙和狼狈,
是谢云瑢阿璃每日的功课。沉重的陶缸盛满了浑浊的泥浆水,她咬着牙,
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提起,踉跄着走向沉淀池,泥水溅湿了裤腿和鞋袜,留下斑驳的污迹。
劈柴的斧头对她纤细的胳膊来说过于沉重,往往要耗尽全身力气才能劈开一道缝隙,
虎口被震得发麻,掌心很快磨出了细小的水泡。揉泥更是考验,
沉重的泥团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桀骜不驯,任凭她如何用力摔打、揉捻,
也达不到沈砚之要求的那种“柔韧如筋,细腻如脂”的状态。汗水混着泥点,
常常糊满了她的脸颊和脖颈。沈砚之从不帮忙,也极少开口指点。
他只是在旁边做着自己的事,修坯、刻花、调釉,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优美。
只有当谢云瑢的动作错得离谱,或者实在无法继续时,他才会冷冷地瞥过来一眼,
简短地吐出几个字:“腰沉。”“力贯指尖。”“心浮气躁,泥亦浮躁。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刻刀,每一次扫过,都让阿瑢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也让她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倔强烧得更旺。掌心磨破的水泡结了痂,又磨破,
最后变成一层薄茧。纤细的手臂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渐渐有了柔韧的线条。
她开始能稳稳地提起水缸,能利落地劈开木柴,那桀骜的泥团在她手中,
也终于慢慢变得温顺听话,在她掌心延展、旋转,初具器物的雏形。
她学着像一个真正的窑工那样生活。粗粝的杂粮饼,寡淡的菜汤,她吃得津津有味。
粗布衣服磨得皮肤发红,她毫不在意。她睡在静室那张硬板床上,
听着窗外夜虫的鸣叫和远处窑火低沉的呼吸,心中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平静。
真正的转机,始于一次对釉色的探讨。那日,沈砚之正在试烧一小批新调配的霁蓝釉小盏。
开窑时,窑内气氛凝重。沈砚之小心翼翼地夹出盏坯,
只见那原本该是沉静深邃的蓝色釉面上,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
像晴朗的天空被一层阴霾笼罩,显得沉闷呆板。沈砚之蹙着眉,盯着那失败的釉面,
手指无意识地在窑砖上轻叩,这是他陷入沉思时的习惯动作。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窑砖上指节叩击的笃笃声,单调地回响着。“师傅,”谢云瑢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带着一丝犹豫,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我……我在府中翻看一些杂记时,
曾看到过一种说法。”她顿了顿,见沈砚之并未制止,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矮几上,那里散落着几块赭石、朱砂等矿物颜料,“说霁蓝之色,
源于钴料,然钴性浮躁,易受窑内气氛所扰。若……若能在釉料中,
极其少地加入某种能稳定气氛的矿物,比如……比如一点点朱砂……”“朱砂?
”沈砚之猛地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如电。朱砂含汞,用于釉料,
稍有不慎便会污染整窑瓷器,是窑工的大忌。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被冒犯的厉色。
谢云瑢被他看得心头发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话已出口,她反而横下心,
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飞快地补充道:“书上是说‘极其少’!
取其‘镇守四方、安定心神’之意,并非真的用它显色!
或许……或许能压住钴料的浮躁之气?”她的话音落下,窑室内一片死寂。
沈砚之的目光依旧锐利,但那股严厉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他不再看她,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几块失败的霁蓝釉碎片,手指捻起一小块,
指尖感受着釉面那层令人不快的灰翳。朱砂……取其“安定”之意?这个想法荒谬绝伦,
却又隐隐带着一种打破陈规的疯狂。过了许久,久到谢云瑢几乎以为自己的建议被彻底否决,
心一点点沉下去时,沈砚之却突然转身,走向存放矿石原料的角落。
他拿起一小块深红的朱砂原矿,用铁杵在研钵中极其小心地研磨起来。动作缓慢、专注,
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谨慎。只取了比芝麻粒还要细小的一点点朱砂粉末,用骨针尖挑起,
投入一小碟刚刚调配好的霁蓝釉浆中,再用细长的竹签,以最轻柔的力道,缓缓搅匀。
谢云瑢屏住呼吸,看着那一点点的红,迅速消融在深邃的蓝中,
只留下釉浆表面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妙的温润光泽。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砚之用一支极细的毛笔,蘸取这混合了微量朱砂的釉浆,在一只素白的小盏坯内壁,
极其克制地施了一层薄釉。然后将小盏放入试烧的小窑中。点火,封窑。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小窑的温度渐渐升高,窑口喷吐着灼热的气流。
谢云瑢站在离窑口几步远的地方,却感觉那热气直扑到脸上,手心全是汗。
她偷偷看向沈砚之,他负手而立,侧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
目光紧紧锁着窑口,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窑壁,看到里面釉色变化的每一个瞬间。
窑门开启的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沈砚之用长钳夹出那只小盏。盏体尚温,
那抹蓝色映入眼帘的刹那,谢云瑢几乎忘记了呼吸。那是一种何样的蓝啊!
深邃如子夜的星空,沉静似无波的海渊,却再无一丝沉闷灰翳的困扰。
釉面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通透,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静谧的生命力。更奇妙的是,
在窑火流窜最盛之处,釉层厚薄变化间,
那蓝色竟隐隐流转出一种极其内敛、极其高贵的紫金辉光,如同破晓前最深邃的天幕边缘,
透出的一线神秘曦微!沈砚之的指尖,第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
缓缓抚过那温润如玉、光华内蕴的釉面。他抬起眼,看向谢云瑢。火光在他眼中跳跃,
那层终年不化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惊世的蓝色,悄然融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便叫‘流霞’。”“流霞盏。”谢云瑢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激动和某种更深沉情愫的热流,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青沈砚之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亮光,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片流霞漫天的瑰丽奇境之中。
流霞盏的惊鸿一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瓷坊的气氛似乎也在悄然改变。沈砚之依旧沉默寡言,但看向谢云瑢的目光中,
那层审视的坚冰确乎在消融,偶尔甚至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暖意。
谢云瑢的学徒生涯,也因这份共同创造的奇迹,而有了更深的意义。一日午后,
天光透过高窗,在积着薄灰的泥地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
沈砚之在长案前凝神绘制一幅新的瓷瓶纹样。他笔下的墨线流畅而富有韵律,
勾勒出奇石嶙峋、老松虬劲的轮廓,一派萧疏高古的意境。谢云瑢在一旁安静地研墨,
墨块在端砚上打着圈,发出细微而均匀的沙沙声,墨香在静谧的空气里氤氲开。
她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沈砚之执笔的手上。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沾着墨迹,
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稳定感。她看得有些出神,手下研磨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阿瑢,专心。”沈砚之并未抬头,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谢云瑢一惊,
手肘下意识地一动,却不小心碰翻了砚台边一小碟备用的朱砂颜料。
艳丽的朱砂粉末泼洒出来,不偏不倚,正染在她挽起的素色粗布衣袖上,
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啊!”谢云瑢低呼一声,连忙放下墨块,有些慌乱地去拂拭衣袖。
那朱砂色极浓,沾染在粗布纹理间,一时半刻哪里拂得干净?反而将那红色晕染得更开,
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一朵红梅。沈砚之的笔尖悬在半空,一滴浓墨将落未落。他侧过头,
目光落在阿璃染红的衣袖上。那片突兀的、灼热的红色,在午后微尘浮动的光线里,
异常鲜明地跳脱出来,撞入他的眼帘。他的视线凝固了,仿佛被那抹红紧紧攫住。
谢云瑢被他看得有些窘迫,脸颊微热,下意识地想将染红的衣袖藏到身后,
嗫嚅道:“师傅……我……”沈砚之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缓缓放下笔,
眼神依旧焦着在那片衣袖的红色上,深邃的眸底,却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
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沉淀,最终凝聚成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那是一种谢云瑢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光芒,炽热、疯狂,
带着一种要将灵魂都投入窑火的决绝。沈砚之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存放瓷土和釉料的区域。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不再理会那幅未完成的松石图,也仿佛完全忘记了谢云瑢的存在。
他迅速取来一大块揉炼好的上等高岭土,双手用力地捶打、揉捏,动作迅猛而精准,
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爆发力。泥团在他手中飞快地延展、塑形,转瞬间,
一只胎体匀薄、线条极为流畅优美的素坯小盏便在他掌心诞生。接着,他走向调釉台。
他舍弃了以往所有沉稳的釉色,直接取来了最浓烈的朱砂。但他并未直接使用,
而是将其置于小钵中,加入特殊的溶剂,极其耐心地研磨、淘洗、沉淀,一遍又一遍,
直到那朱砂被提炼成一种极致纯净、浓艳欲滴的红色精华。然后,他加入秘制的透明釉基,
小心地调配着比例。他的神情专注得可怕,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所有的感官和心神都倾注在那钵渐渐变得如熔融红宝石般的釉浆之中。谢云瑢屏息站在一旁,
心口怦怦直跳,几乎要跃出胸腔。她看着沈砚之将那浓艳如血的釉浆,
用一支特制的宽锋排笔,饱蘸之后,以大开大合的笔势,淋漓酣畅地挥洒在素坯之上!
那釉层厚薄相间,在盏壁恣意流淌、堆积,
形成一种奇异的、如火焰升腾又似云霞奔涌的动感肌理。
沈砚之捧着这只饱饮了朱红釉浆的盏坯,走向窑炉。亲自清理窑膛,亲自码放支钉,
亲自封窑。点燃松柴时,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窑火熊熊燃起,
吞吐的火舌映红了他沉静的侧脸,也映红了谢云瑢紧张而充满期待的眼眸。这一次的等待,
比上次试烧流霞蓝时更加煎熬,窑火的轰鸣声仿佛直接敲打在人的心上。
谢云瑢守在窑口不远处,感觉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沈砚之则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盘膝坐在窑前,目光穿透火焰,牢牢锁住那扇紧闭的窑门。终于,到了开窑的时刻。
窑门开启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窑烟扑面而来。沈砚之用长钳,
极其小心地夹出了那只承载着所有疯狂与期待的盏。窑温未退,
那抹红色在灼热的气流中映入眼帘——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一种前所未见的红被呈现出来!浓烈、奔放、炽热如火,却又深邃、内敛、华贵如血!
它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釉色,它仿佛拥有生命,在盏壁上流淌、燃烧、凝固!
釉层在高温下熔融流动,自然形成了奇妙的厚薄变化。釉厚处,如凝固的烈焰,
深沉如红宝石;釉薄处,则透出胎骨,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橙金光泽,如同火焰最明亮的内核。
在釉层流淌堆积的边缘,在窑火最猛烈舔舐过的地方,
那红色竟不可思议地变幻出深浅不一的紫金色流纹,如同朝霞喷薄时天际最瑰丽的那一抹!
整只小盏,通体流霞,光华万丈!它静静地躺在沈砚之掌中,像一个燃烧的梦境,
将整个昏暗的窑棚都映照得红光潋滟,充满了震撼人心的生命力与无与伦比的美感!
“天……天啊……”谢云瑢捂住嘴,几乎失语,眼中只剩下那片惊心动魄的红霞,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沈砚之低头凝视着掌中的流霞红盏,
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灼热的釉面,感受着那奔涌的生命力。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窑火的噼啪声都变得清晰。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那片灼灼的红光,
落在了谢云瑢染着朱砂的衣袖上。他的眼神复杂,有狂喜后的余烬,有创造的满足,
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翻涌不息的情绪,如同那盏上流淌的釉色,浓烈得化不开。
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谢云瑢身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心跳如擂鼓。“阿瑢,”他沈砚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窑火灼烤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清晰地烙印在寂静的空气里,“研墨。”春去秋来,
瓷坊深处那间小小的静室,渐渐成了两人除却窑火泥尘之外,另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天地。
每当夜色四合,万籁俱寂,白日里揉泥拉坯、挥汗如雨的辛劳沉淀下来,
作者:云煊砚尘
栏目:言情
作者:沐璃的天气
栏目:言情
作者:沧洱
栏目:言情
作者:夏竹听雨
栏目:言情
作者:阿夷大大
栏目:言情
作者:虹铯
栏目:言情
作者:云煊砚尘
栏目:言情
作者:阿夷大大
栏目:言情
作者:零食小推车
栏目:玄幻
作者:牛白白
栏目:都市
作者:启蛰
栏目:言情
作者:秦雨然
栏目: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