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思绪回笼。
沈知砚嫌恶地一把甩开我:
“苏老板这是卖肉卖得上瘾了,可惜被卖国贼玩烂的破鞋,我嫌脏!”
我匍匐倒地,眼看孟千雪拿起剪刀在戏服上比划,心里一急,伸手去抢:
“不要——”
“腌臜东西!”
沈知砚飞起一脚,我只觉胸口遭受重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我疼的眼前一黑,再抬头,沈知砚早就搂着孟千雪扬长而去。
一盆冷水从头淋下,当铺伙计对我啐了口唾沫:
“快滚!”
回到戏楼,湿透的衣服已沾染伤口绽开的血迹。
我换好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发起烧,外面辱骂声不断:
“枉费苏先生收留她这些年,净跟她那早亡的妓女妈一样,干些下贱勾当!”
“班主怎么不把这浪荡货轰出去,若不是她,苏老师也不会死!”
不知过了多久,拍门声将我吵醒。
拉开门,孟千雪站在门口,臂弯挂着那件戏服,几个好事的学徒朝这张望。
我一怔,孟千雪却是笑盈盈,兀自走进来:
“苏小姐的戏服,给狗裁衣我都嫌脏,倒不如还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孟千雪逗狗一般,将戏服从我眼前晃过。
“我和沈少爷已无瓜葛。如今他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更不会记挂我,孟小姐不必忧心。”
当初答应胡德禄时,我已知自己从此再无回头路。
可身为戏子,当初若没有沈知砚护我周全,我又怎能出尘不染?
我也该偿还他的恩情,至于别的……
乱世连人命都如此轻贱,更何况是情爱?
我只想帮他完成最后一件事……
“记挂?苏清棠,你太瞧得起自己!
你不过是一个玩物,如今更是汉奸的母狗,比妓女都不如!”
孟千雪咬牙,扔过来一个铜制水壶。
“喝了这哑药,我便把戏服还你。
这药不至于让你失声,只会让你再也唱不了戏。
没了这把嗓子,我不信你还能勾引阿砚哥哥!”
我只停顿片刻,仰头灌下那药。
药液不烫,却似火焰滚入腹腔,生生蚀掉我一层肉般。
再张口,声音喑哑得吓人:
“孟小姐,您尽可安心了罢……”
孟千雪满意笑笑,丢下戏服径自离去。
我这才发现,戏服中间,早已被孟千雪剪成碎布几条。
第二日,沈知砚来戏楼时,我正我因拒绝登台,被罚跪在堂前,被班主狠狠掌嘴。
“好不容易养好了伤,竟又借口嗓子哑了不肯登台。我看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是翅膀硬了!
“才攀上高枝儿,便在我这儿拿乔摆谱。一被玩烂的婊子娼妇,还真把自己当角儿了!我这梨园是白供你的吗?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双颊火辣辣地痛,浑身高热更是令我摇摇欲倒。
我仰起脸,对着沈知砚扯出一抹笑。
沈知砚却似被我的目光烫到一般,错开视线,俊眉微拧:
“班主停手吧,三日后我大婚,想请苏老板去唱喜堂。
打坏了,可就登不了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