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开始,我是有些幽怨的。

因为爸妈疏忽,我走失了五年,最后兜兜转转被卖到农村。

在那里,我不仅要洗衣做饭,照顾下不来床,屎尿都在床上解决的「奶奶」。

还要忍受老光棍的欺辱。

我不肯放弃,认真学习,直到这家人放松警惕,才走了三天三夜到镇上,报了警。

我以为辗转被救出来。

终于能回到幸福的家里了。

可是,那时家里已经没了我的位置。

弟弟已经是全家捧在手心动不得的珍宝。

我走丢后,爸爸妈妈把对我的愧疚,全部给了和我有五分相似的弟弟。

许多时候,甚至下意识偏心他。

哪怕我只是夹了一筷子牛肉,他们都训斥我:「弟弟喜欢吃这个,你等他夹完再吃不行吗?嘴巴怎么那么馋,又不是没吃过。」

可我真的很久没吃过了。

默默放下筷子。

把盘子放到温南辰面前,敢怒不敢言。

生怕哪天被他们弃养,会再次回到那个农村。

我谦让了很多很多。

甚至在三年前,拱手让出了自己的暗恋对象。

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多吗?

为什么家人还不愿意彻底接纳我呢?

......

良久过去。

久到同事们结伴下班。

姐姐看了眼手机,不耐烦地道:「你差不多得了,刚刚小刘告诉我,你已经吃过药了,不会有事!」

手机弹出消息。

他看了眼,立马冲我冷笑:「南辰怕你情绪崩溃,还让我好好安慰你。」

「你却没有少爷命,非耍少爷病!」

我回过神。

舔了舔干涩的唇。

喉头滚了滚,还是道:「嗯,替我谢谢他。」

其实我心里真的很委屈,很委屈。

被至亲这样区别对待,有谁能一笑置之呢?

可我知道,哪怕我委屈得快要死掉,也没人会心疼我。

爸妈只会嫌我作。

弟弟只会擦眼泪,哭哭啼啼地握着我的手说:「哥哥,如果当时被拐的人是我就好了......」

像是没意识到我会这样说。

姐姐僵了一瞬,才低斥道:「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不等我答复。

她匆匆离开,应该是去吃日料了。

姐姐走后。

我愣在原地很久。

家人的话不断在耳畔响起,掀起阵阵心酸。

「你什么时候能像弟弟一样懂事。」

「天天摆出一副死人脸,我们欠你的吗?」

「再惹南辰生气,就滚出我家!」

这些毫不留情的话。

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割裂了我和这个家最后一丝温情。

十一岁被拐;十六岁被找回。

我处处卑微小心。

终于,在二十一岁这年。

我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我的血缘至亲,是真的不在意我的死活。」

我蓦然笑出声来。

只感觉心里有一块独属于家人的地方,慢慢皲裂破开。

一把刀子出现。

慢慢割裂掉「亲情」这个东西。

伤口渐渐愈合,重组。

摸了摸跳动的心脏。

我惊奇地发现,我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不在意爸爸妈妈的爱。

不在意姐姐的眼光。

更不在意弟弟无时无刻的挑衅。

我有些笨拙地拿出手机,拨打卫生局电话。

将心里掩埋已久的话,全盘托出:

「我要举报我的同事隐瞒病人既往艾滋病史,害我职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