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们说你养外室了。”
暴雨夜,屋外大雨倾盆,厢房内亦是骤雨初歇。
空气弥漫着暧昧的气味。
叶蓁蓁意识昏沉,只觉得天地都在晃动。身边男人的体温炙热,正用绢帕为她擦拭身体。
气氛这般暧昧,她说出的话却是冰冷至极。
裴景修闻言一顿,手上动作没停。
为叶蓁蓁擦干身体后才道:“谁告诉的。”
若是下人乱嚼舌根,肃穆公正的丞相大人定要责查到底。
察觉到男人话语中的寒意,叶蓁蓁的怒火却更甚。
他宁愿责罚下人都不会想跟她辩解!
分明是多年夫妻,裴景修这是什么意思?默认养了外室,准备灭口?
叶蓁蓁心中酸楚得很,若是曾经,她都会安慰自己,说裴景修不是那种人。
知道今天,她亲眼瞧见裴景修从马车上扶下一女子,那女人挺着大肚,望向他满眼的爱意绵延。
叶蓁蓁脸色煞白,抬眼望着相识相恋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失望。
良久,颤抖声音开口:“裴景修,我们和离罢。”
“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岭南,就是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传闻为假,你我仍旧是爱侣,是我叶蓁蓁善妒多疑,可以跟你道歉。但我今日已经确认,传闻就是真!”
“夫妻十余载,你待我如何我都知道,可你现在骗都不愿意骗?甚至你——“
叶蓁蓁落下清泪,泪珠滴落在她纹丝不挂的锁骨处。
锁骨上的斑驳红点,显然是行欢的痕迹。
她十六岁就跟着他了,满京城谁不羡慕他们恩爱甚笃?一生一世一双人?
谁知现在......叶蓁蓁已经看不懂眼前男人了,她不知裴景修到底在想什么,又在谋划什么。
裴景修眼色沉沉,漆黑的眸子如一汪古朴深潭、看不见底层。
伸出削长的手指似是想为女子拭泪,但最终还是停下,拿来细软为叶蓁蓁穿衣。
冷淡道:“我已备好马车,你先回京城。”
“蓁蓁,我千叮万嘱让你别来岭南,岭南水灾繁发、流寇四窜,这里不安全。让赵全送你回去,以后安心在府中呆着等我。等治水结束,我就回京。”
叶蓁蓁气出眼泪,死死咬住下唇,下了决心。
“知道了。裴景修,再见。”
“再也不见。”
她愤愤穿好衣裳,拿着她的赤红马鞭,马鞭挥舞在空气里发出皮帛的声音。
二十来岁的人了,行事还如同稚儿,裴景修摇摇头,似有些无奈。
他没把叶蓁蓁的话当真,为她整理好衣襟,将脖间的吻痕都严实遮盖,才放心唤人。
“赵全,备马车。”
“等我回京,婉柔的事,再说予你听。”
婉柔?
多好听的名字啊,跟她全然不同罢。
叶蓁蓁扯扯嘴角,心疼得如死寂。
不像她,出生将军府,从小就是不安于室的性子,给裴景修招惹了不少麻烦。
现在想来,当年成亲都不是男人自愿的,而是叶蓁蓁一直缠着皇帝表兄给她赐婚,从来没过问过裴景修的意见。
风光霁月的裴丞相、内阁大学士,就应该跟名为“婉柔”的女子在一起,而不是同她这等刁蛮任性的将军府千金。
她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了十里远。
暴雨还在下着,野外树木飒飒、惊雷滚滚。
叶蓁蓁忽然有些害怕了。
她想叫马夫掉头回去,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人的尖叫声。
“有刺客!”
随即天旋地转,叶蓁蓁来不及反应,就随着马车跌落悬崖。
坠崖的时候叶蓁蓁恍惚不已。
难怪她今日总觉得冥冥不安,原来是要死了啊?
也不知道裴景修那个负心汉会不会后悔赶她离开。
算了,既然要死,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叶蓁蓁只是在想,若是再给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要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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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五年,六月,盛夏炎炎。
伴随着吵闹的蝉鸣声叶蓁蓁睁开眼。
“烧总算是退了。”
熟悉的女声直冲叶蓁蓁耳中,分明是母亲阮氏。
不由惊愕。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嫡母了!
将军府曾经鼎盛至极,叶蓁蓁父亲乃镇国大将军、母亲则是太后胞妹。
当今陛下是叶蓁蓁的表兄,如此关系,别说叶蓁蓁想跟谁成亲,她就算是给自己封个郡主养面首,都没人敢说她半分闲话!
然而叶蓁蓁不会想到将军府还有倒台的一天。
嫁给裴景修的第三年,她十九岁,边关传来消息。父亲决策失误,导致大祁三十万将士死伤惨重,叶蓁蓁的亲兄长更是战死沙场。
陛下问责,敕夺了父亲的兵权,一时间将军府成为了人人口中的笑话,若不是她夫君还是当朝丞相,怕是有心之人会直接参了父亲奏折,说叶家连通外敌,是故意伤兵谋反!
将军府落魄后,叶蓁蓁便很难归家,她怕连累裴景修,二是需要避嫌。
裴景修养外室一事,家里父亲母亲至今不知晓。
但叶蓁蓁没想到她又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且这声音还年轻了不少。
带着妇孺的嗔责,轻柔抚摸着叶蓁蓁的头道:“听见没有?烧都退了,还在装傻,怎么,蓁蓁还想赖在娘亲的怀里撒娇不成?”
叶蓁蓁倏然红了眼眶。
“母亲!”
她猛得扑入阮氏怀抱,嗓音哽咽喊她。
阮氏被吓了一跳,女儿这是怎么了?
身为将军府最受宠的嫡女,叶蓁蓁平日就喜欢撒娇,但少女也有身为京城贵女的傲气,打掉牙尚且都不会流泪,什么时候会这般毫无形象的哭泣了?
叶蓁蓁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叫,一下惊动将军府内外。
叶怀川匆匆赶来,粗犷嗓音爆呵:“哭什么哭!谁欺负老子妹妹!是不是又是裴景修那小子?老子现在就去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