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菜团子先熟,韩平先吃了八个解了饥火,躺在椅子上,闻着老母鸡的霸道香气,只觉得生活格外美好。

土灶火壮,用了一个多时辰,老母鸡已经是滚烂。

婆媳两个合力,把鸡肉拆了,盛在盘子里,油汪汪的鸡汤,也都放到了桌子上,等收拾停当,老太太和韩平都坐下了,刘雪宝却不肯坐:“奴家站着伺候。”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韩平方才想起这个规矩,别看女人家会写字的没几个,可大部分都是要背诵《女论语》《女范捷录》《女诫》之类的书。

老太太就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了解,她急忙拉住刘雪宝的手:“说的什么话,想从前我韩家也是大户人家,这些规矩,都是必须的。如今落魄了,小门小户可讲究不得。咱们一家三口便是最亲最近的,劳什子的规矩,外人在时扮一扮体面就中了,听我的,快坐,快坐。”

韩平也是觉得,三个人再把尊卑分那么清晰,多见外,便劝道:“恭敬不如从命,听娘的吧。”

“唯!”

恭恭敬敬地答应,刘雪宝这才有点畏缩地坐下,显然这应对也都是家里教过的,通常晚辈应答长辈,一个是唯,意思唯命是从,一个是诺。

简单来说,就是要唯唯诺诺。

只不过唯更加正式和尊敬,诺则是日常轻松的对话。

这在《礼记》中是有明确规定的:“父召无诺,唯而起。”

“这才对嘛,来,吃肉,吃肉。我吃过肉蛋饺子了,见了肉便腻得慌。”

老太太夹起鸡腿,给韩平和刘雪宝一人一个,韩平馋坏了,抓住就啃,刘雪宝却一个骨碌跪下了,好像练过,格外丝滑:“婆婆,雪宝出身**,享受太过,怕是活不长久。”

家里连野菜团子也吃不上,哪里见过大鸡腿,一步天堂的差别,她实在难以适应。

有这种说法?

韩平知道她自有一番主见,无法强迫,便说道:“娘,这个鸡腿你吃吧,怕油水大,就把鸡皮剥下来。雪宝,委屈你吃鸡皮,鸡翅膀,鸡**这些,就这么办,听我的!”

他知道,大家都在说瞎话呢,一直都在吃野菜树皮草根,吃顿肉蛋饺子就腻了?

搞笑呢。

老太太偷偷咽口水的样子,他又不是没看到。

至于刘雪宝,她病病歪歪的,分明是营养不良,缺的就是油水。

从灾民中脱颖而出进入伯爵府,作为顶门立户的养家人,韩平自带威严,他一说话,两个女人都是遵命奉行。

这只了老母鸡有四斤重,去了毛和骨头,剩下大约两斤的肉,韩平给大家分分,都吃的满嘴油。

刘雪宝连骨头都不肯扔,硬是嚼碎咽了下去。

吃水不忘挖井人,吃鸡也是一样,老太太叮嘱:“平儿,三少爷对咱真真是好,咱们得想法子报答人家。”

这年月能送一只鸡,绝对算得上出手阔绰,礼贤下士了。

看了那么大块地,韩平心里已经有谱:“放心吧娘,蝗灾我也能种出绿庄稼来,谢府收了我,是他们赚了。”

他自信满满,老太太懒得管事:“那就中!”

韩雪宝眼中闪过疑惑,便是天字号的河川地,大部分也是颗粒无收,何况是山坡地?

她看了,外面一百亩的土地,尽是杂草。

山坡上缺水,又是蝗虫泛滥,眼前已是盛夏,如何种出绿庄稼来?

心里有想法归有想法,她当然不可能质疑比天大的亲夫君。

吃罢了饭,婆媳两个收拾碗碟,韩平去跳水,把前院后院的缸都打满了。

他这是山坡上,井在山坡下,他刚吃了老母鸡,玩似的便做到了,刘雪宝见相公不光有学问,还如此孔武有力,面色羞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当上韩家的儿媳妇,到现在她还觉得做梦一样,终究不踏实。

暮色弥漫四合,染黑天地万物,一弯下玄月悬挂在东天,蟋蟀寂寞的鸣叫,老太太去了后院的房间,韩平在前堂,好好地洗了个澡。

一边洗,一边琢磨,按说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就算是收了刘雪宝,也是理所应当。

可大家还不熟,更谈不上什么感情,要是就这么入了洞房,总感觉怪怪的。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洗好了出来,只见刘雪宝洗得白白净净,身穿枣红色抹胸,外罩对襟褙子,羊脂白玉一般鲜嫩的脖颈和锁骨暴露无遗,下面穿着有补丁的淡黄纱裤,飘逸清丽,秀色可餐。

“恳请相公疼我,雪宝可以承受。”

她低着头,白-皙的脸蛋上羞红一片,连耳垂上,也染了霞,说着可以承受,双手绞杀在一起,分明是怕极了。

这么主动吗?

韩平只觉一股子躁动在小腹汹涌,看着眼前和暗恋对象一般无二的容貌,伸出了手,又慢慢收回。

“改天吧,等你养好了身子。”

改天?

刘雪宝抬起头,眸子里是强烈的委屈和自卑,一转身,几滴眼泪泫然洒下,她从门后拿出一根藤条:“既然爷不愿意触碰奴婢贱躯,用这个吧。”

她双手把藤条呈上,以奴婢自称,韩平看懵了:“为何给我藤条?”

“相公不知道吗?”

清润的眸子闪烁希翼,刘雪宝急忙解释,“成婚之夜,须有疼礼,相公若是疼奴家,便打奴家一顿,使奴家疼,寓意可人疼。奴家还以为,相公嫌弃奴家样貌丑陋,算不得可人,所以才不肯动手。”

可人疼……

这个风俗韩平就真的不知道了,他是逃荒来这的,所谓十里不同俗,他又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哪里会留意这些?

要说打人,韩平是不分男女的,该打的,都要打,只是刘雪宝并不过错,好好地打她一顿,总有点下不去手。

不打吧,只怕她心里想不开,以为自己不疼她。

“你当然是可人,跟我进屋,我好好疼你。”

把藤条扔了,韩平拉着刘雪宝进了卧房,把门关上,孤男寡女,空气喷涌着躁动,韩平利索地把被子铺开:“你趴这。”

疼是要疼的,韩平想着,别打坏了,须得打有肉的地方。

刘雪宝乖乖听话,闭上眼睛,头埋在了被子里,像个鹌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