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又是一年,裴思桓亲自把我送到考场,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篮子里的糕点是他亲自盯着做的:“顾华章,头茬西瓜快熟了,你要是考中我在府里给你种西瓜,以后每年都有你西瓜吃。”
我乖巧的点着头,裴思桓心里却不安极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流走似的。
裴思桓的担忧成了真,考场上我把兵部侍郎的儿子给打了,直接断了他一条腿,考试自然也泡了汤。
娘去宫里跪了一夜,皇后娘娘开口求了情,圣上才免了我的大不敬之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被赏了十大板,五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十板子下去,皮肉之苦总要受点,娘抱着我哭的泣不成声,颤着手不敢动我。
我嬉皮笑脸赖着娘给我洗脸喂饭请戏班子,这下盛京都知道将军府好竹出歹笋,顾华章是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是夜,裴思桓抱着西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面前,一张脸冷的像冰雕。
这些天我见谁都是嬉皮笑脸,唯独看见他再也笑不起来,只能强装镇定。
“裴思桓,好兄弟,快给我切一牙西瓜,馋死我了!”
“顾华章,你故意的。”
我哑了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裴思桓一贯气性大,偏生又不好哄,为了这次考试,他求着侍郎大人请了国子监的老师授课,又带着我钻研历年考卷风格,他自己考试都没这么上心。
科考像一把刀,我不去考惹人生疑,考太好又招揽祸患,即便平庸也打消不了宫里的忌惮。
“为什么?”
心像刀割一样,八岁到十三岁,是裴思桓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名字,也是他带着我读史通经。
“你说啊!你说了我就信,顾华章!”
西瓜被摔在地上,贯有的清甜却让我难受,一袭青衣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挣扎着爬到地上,捡起西瓜麻木的啃着,这西瓜真咸,一点都不好吃。
娘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望着我又转过身,泣不成声。
我仰起头笑着宽慰她:“娘,儿子也能保护你们了!你该高兴才是!”
能下床之后,戏班子彻底住在将军府,每日吹吹打打,我躺在摇椅上大声喝彩。
赏钱多到戏班子上赶着进将军府,娘气的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我打。
我边叫边嚷嚷:“娘!咱家都爹和大哥就行,饶过我吧!儿子不孝,要不您等爹回来,再生一个!”
将军府鸡犬不宁,侍郎府噤若寒蝉。
闹了一个月后,裴思桓没沉住气,一把掀翻了我的摇椅。
我闭着眼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掀小爷,信不信小爷凑的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紧接着一拳砸在我脸上:“顾华章,你闹够了吗!”
我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张张合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闹够了就跟我回去,陛下罚你五年内不得参加科考,又不是一辈子不让你参加,二十岁秀才多的是,你也不显眼。”
我鼻头一酸,怎么会听不出来裴思桓示弱的意思,可看到背后若有所思的戏班主,脑子像浸入冰水般冷静。
“裴思桓!放开小爷,爷才不要跟你这个冰块脸念书,我爹我哥征战一辈子,将军府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我才不去念书!”
“顾华章!”
我直接一拳打在裴思桓脸上,跟他缠打起来,直到我娘拿着鸡毛掸子才把我们分开。
裴思桓看着我气到浑身发抖,突然冷静下来赔罪,他这是彻底不管我了。
盛京皆知侍郎府与将军府不复如初,断了情谊。
我开始出府活动,押妓吃酒玩骰子样样精通,要债的追到将军府。
一年两年三年,顾华章纨绔子弟惹祸精的名头人人皆知,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所有人。
娘脸上带了笑,运往前方的粮草棉衣不再短缺,提起将军府率先想到的是混子顾华章。
躺在红袖添香的榻上,桃夭娇滴滴的叼着酒杯递到我嘴边,我坏笑的摸了一把细腰,引得公子哥们纷纷调侃。
“夏天来了,华章也躁动。”
我推开桃夭,跌跌撞撞喊着要回家,不然我娘又该拎着鸡毛掸子伺候。
等我踏进家门,眼里只剩清醒,娘笑着朝我招手:“西瓜熟了。”
我抱着头茬西瓜爬上院墙,看着侍郎府亮着灯的屋子沉默的吃着西瓜,裴思桓明年参加会试,赌坊纷纷押注,猜他是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爹和哥哥连连大捷,明年也要奉诏归京,娘也日日期盼。
吃完最后一口,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这样很好,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