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0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十五岁夏天,我去河边洗澡,还没到河边就听见水里哗啦啦的也有人正在洗澡,可是等我到了河边却没看见人,河对面的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只看见一截白色的蛇尾巴快速钻入竹林。

我们村子旁的大沟里有一片竹林,经常有蛇出没,再加上蛇在农村很常见,因此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洗完澡当晚回家后,我就发起了高烧,浑身瘫痪不能动弹,同时肚子里明显感到有什么活物在搅动。

随着一天天过去,我的肚子竟然如怀孕般鼓了起来。

起初爸妈带我求医问药,替我治病,可是他们带我跑遍了省里大大小小所有医院,甚至后来又带我前往首都第一医院看病,最终都没有为我的怪病看出个结果来。

我爸妈尽力了,他们也想治好我,可我们毕竟是农村家庭,能力有限,而且家里除了我,还有其他健康的兄弟姐妹要养。

渐渐的,随着我瘫痪的时间越久,家人的态度从关心同情,到开始对我逐渐不耐烦嫌弃了起来,因为我连最基本的坐立都完不成,吃饭需要人喂,拉屎需要人擦,每天都必须手动帮助我翻身,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方方面面都需要人伺候。

爸妈希望赶紧找个人把我嫁了,甩掉我这个快拖死他们的包袱。

而我的希望也一点点在期待中破碎,寂灭,慢慢接受我这辈子大概只能这样了的现实。

可农村实在太小,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我的情况,就连隔壁村的傻子也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一家人敢跟我结亲,谁都害怕招惹我这个累赘。

从我瘫痪到至今,三年过去了,我十八岁,爸妈依然没有甩掉我。

和我同龄的同村玩伴,有的人进城上大学了,有的人早早结婚生子,而我只能终日躺在猪圈隔壁的破房子里,盖着一床烂被子,像块烂泥一样盯着头顶的破瓦片发呆。

面对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掉,我真的好想死,每一天都想死。

二姐来送饭,她掀开被子,立刻嫌弃厌恶地抱怨。

“你怎么又拉了?”

“二姐,求你帮我买包耗子药,毒死我吧。”

听见我的哀求,二姐更加嫌恶了。

“别对我说这种话!我可不给你买!”

他们都希望我死,可他们都不愿意去做,因为一旦谁做了这件事,将来就要被村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

农村的人,最畏惧别人口中的流言蜚语,他们的尊严和面子只在别人口中,他们活在别人的嘴里。

二姐又放下被子,她懒得管我了,端起饭直接问我吃不吃。

我无动于衷,她没好气地直接放下碗又出去了,充满不耐。

没有人肯买耗子药帮我速死,我只能决定用这种漫长难忍的方式饿死自己。

我已经三天滴米未进了。

房顶的破瓦片透出一丝明亮的圆孔小亮洞,下雨天的时候,这个洞会漏下小雨,一滴一滴冰凉地落在我的脸上。

等到明亮的洞一点点变暗,就说明天黑了。

大姐突然推开门,拉亮电灯泡。

“何皎,有个外地男人要来娶你了。”

我的名字叫何皎,我家重男轻女还不算太严重,爸妈没有给我们三个姐妹取招娣引娣盼娣之类的名字,我们的名字是爸妈请村里认字的人起的,那人翻了半天词典,说皎这个字好,皎是用来形容天上月亮又白又亮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