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辰安端了一碗补汤进来。
他将补汤递至我眼前,唇角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丝笑意。
“喝一口吧哥哥,这补汤可是用腿骨煨了六个时辰。
那汤刺鼻的苦涩扑面而来,恶心的感觉直冲肺腑。
我看着他,脸色苍白。
“不必了,你我的关系,还不至于亲密到这个程度。”
谁料他忽然掐住我的脖子,伸手就将那补汤往我嘴里灌。
“哥哥不好好照顾身子怎么行,婉儿还要用你这身体与情感,来换我的大好前程呢。”
他的指甲陷进我的皮肉,眼里拧着恶毒的笑。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可怜你,即便你回到相府做了真少爷又如何,即便你做了驸马又如何?”
“不过是我向上爬的垫脚石,等今日交易完成,你这具残躯,活着同死了有什么分别?”
他果然是知道交易的!
我身体早已经被折磨的无比虚弱,拼命挣扎才甩开了他,盯着他。
“苏辰安,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明明是你占据了我的身份享福多年,而且三年前我并没有赶你走,爹娘也哭着求你留下,是你执意离家,这三年里你遭遇不测,也跟我无关。”
“你为什么要把这过错归在我身上?”
苏辰安看着我,眼里的笑愈发狰狞。
“忘了告诉你。”
“这三年里我过得极好,什么生命垂危、受尽苦楚,全是我自导自演,我要是不做这一出,他们哪里还会关心我?说来说去都怪你,谁让你回来抢走我的东西,你就不能死在乡下么?”
我怔住,愣愣的望着他,随后忍不住笑了。
原来,这就是朱音婉所谓的我亏欠他。
牺牲我,助这样的人富贵荣华,平安喜乐。
好荒唐,又好可笑。
“你笑什么,我才是赢家,”他恼怒,恶言恶语道:“还没问你,刚刚那补汤的滋味怎么样?这汤缺味药引,我特意把院里的大黄牵了过去。”
“你猜它被拖进厨房时,是不是还摇着尾巴等着你去救?”
我震惊的瞪大眼,看向那碗补汤,“你......你怎么敢......”
大黄是朱音婉抱回来的一条狗。
它虽听不懂话,却会在我身子难受时用温热鼻尖拱来药碗,会在我伤心时用舌头舔舔我的脸。
它是我的亲人啊,竟然被他炖了......还喂给我喝了。
巨大的悲痛灭顶而来,我痛得想要爬起来杀了他,可脑中极致的绞疼却让我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苏辰安,我要杀了你......”
苏辰安看出来我虚弱,直接将药汤砸摔在地上,他褪去嚣张得意,直接朝我跪下,嗓音满是委屈。
“是我做的汤不合哥哥胃口,让哥哥不开心了。”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不知死活的缠着婉儿了哥哥不要生气好吗?”
门被蓦然推开,朱音婉瞧见苏辰安跪着,立即扔了手中的补药,将苏辰**至身后。
她冷眼睨着我,语含怒意。
“驸马好大的脾气,生病了还能砸摔东西,看来本公主为你准备的补药是用不上了。”
“昨夜辰安为了你的补汤,足足熬了一夜,却换来你这么不知感恩的对待,你真是太让本公主失望了!”
不知感恩么。
我一直期盼的孩子、我的情感全部用来换苏辰安的好前程,还不够吗?
心脏痛到麻木,我双眸满是血色。
“朱音婉,你知不知道,他熬得汤,炖的是大黄?”
朱音婉表情一滞,僵在了原地。
苏辰安紧皱眉头,嗓音委屈,“我只是想让哥哥的身体快点好起来,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的看着朱音婉。
她也养了大黄很多年,也是她的家人啊。
她眉中透着慌张,一开口,声音极涩。
“知峪,再怎么说,辰安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不过是一条狗,最迟明日,我去找一只一模一样的来,好不好?”
我眸中最后一丝光亮,在一瞬间湮灭了。
当初大黄生病奄奄一息,三更半夜朱音婉抱着它敲遍了整个京城的药馆,只为找到一个能给它看病的大夫。
可如今,它对朱音婉来说,只是一条狗。
就如我在朱音婉心中,什么都不是。
噬心腐骨的痛意一阵又一阵,我平静的看着朱音婉。
“不用了,大黄就是大黄。”
也不会再有明日了。
朱音婉眼角明显一颤。
“怎么不用?”
“知峪,我马上去找,马上就去,你先好好休息,等着我。”
她抬腿离开,背影还有些发抖,苏辰安也跟着他离去。
强烈的痛感如海浪一般翻滚而起。
我捂着就像被刀削斧凿的脑袋,指甲在床沿边犁出一道血沟。
“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留恋了。”
我痛得倒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虚空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生育、情感剥离完成。”
心口发痛,我却不明白为何而痛,只能听到冰冷的声音继续,“主人,您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