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对头变好友

宴席过后,宾客与主人家道别,三三两两向外走去。

萧明珠因为和沈怀柔待一块,没少遭人投来怜悯的眼神。

她没有留下被当猴看的喜好,带着表小姐,携沈怀柔一同离去。

三人共乘一架马车,萧明珠打量着沈怀柔。

沈怀柔的眼睛泛红,眸中含泪,好不惹人心疼,纤细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从宴席哭到了现在。

怎么看都像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其实是沈怀柔摸了辣椒的手不小心揉了眼睛。

真疼!

沈怀柔当真有那么喜欢林亦安吗?

就连萧明珠自己都有些奇怪。

不过她又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些可笑。

就沈怀柔那傻子,哪有什么能耐?

想到今日沈怀柔从杜书熠的马车上下来,还惹得杜书熠对她印象不好,萧明珠就恨不得把这人千刀万剐了丢去喂狗!

占了她的大小姐身份十多年,还不够吗?

萧明珠敛下眸中阴毒,温声安慰道,“柔儿,你听了吗?那林亦安死在女人身上,这般男子并非良配,你也别太伤心了。”

难得能从萧明珠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回到萧府,已是天色渐暗。

沈怀柔回了自己的竹语苑,林亦安死,她也算解决了近期一桩糟心事,心情愉悦,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第二日醒,窗户大开。

她记得她睡前明明关好了门窗。

念安端来水盆时,沈怀柔已自己换好了衣裳。

“姑娘,水来了。”

念安放下水盆,忽然发现桌上有一个瓷瓶。

她自言自语道,“哪来的瓷瓶?是我没收拾好吗?”

说着,她就打算把瓷瓶收拾起来。

沈怀柔顺着她的话看去,瞳孔一缩,“等等,念安,那个瓷瓶哪来的?”

念安把瓷瓶递了出去,“就是在桌上发现的,奇怪,我昨天明明没看见。”

沈怀柔打开瓷瓶,里面已经空了,但看残留的粉末颜色,她辨认的出来,这个就是她给牡丹的那个瓷瓶!

记得昨日在宴会上听说,未发现毒发源。

她还以为是搜查的人办事不利,没有找到毒发源在香薰之上。

结果现场应该是被人清理了证据。

而且那人,还知道是她在背后搞鬼。

沈怀柔有些窒息,本以为她才是处在暗处的那个,看来有人已经盯上她了。

回过头,她发现妙玉手里还拿着扫帚,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沈怀柔侧过身,挡住了妙玉的视线。

没给她多少思索的时间,这么一等,等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萧明珠和隋铃安手挽手,大驾光临了她的竹语苑。

隋铃安一来,便跟个大爷似的,这儿嫌,那儿厌。

“你这住的什么破地方,鸟不拉屎的,院子里就一棵破树。”

“瞧瞧,瞧瞧,这门,这窗,我都懒得说。”

沈怀柔面对这大点评家,撇了撇嘴,“你来做什么?”

隋铃安冷笑了声,“来看你笑话的啊,还不明显吗?”

“那你看完了,现在可以走了。”沈怀柔面不改色的下了逐客令。

隋铃安当即跳脚,“沈怀柔!我大老远来找你,你连坐都不打算让我坐一下吗?”

沈怀柔指了指屋里的凳子,“坐完了自己走。”

隋铃安登时无语住了,手指着沈怀柔,“你…你……你……”的,一个屁都憋不出来。

此时萧明珠见缝插针,茶里茶气的说,“柔儿,你怎么能这样说铃安呢?她今日来萧府,可是特意来寻你的。”

“特意来寻我的,为何你同她一起来了?”

似乎是没见过沈怀柔如此牙尖嘴利的模样,萧明珠也跟着隋铃安一块哽住了。

“我……只是在铃安到萧府时,正好同她碰见了。”

当然是隋铃安一来,三夫人就赶着她过去攀关系,混脸熟。

萧明珠回萧府已经两年,还没混进京城的贵女圈,京城的贵女们多少都瞧不上她,觉得她是下人养大的,带着下人的气息。

不过这些话也就在背后说说,还没人敢舞到萧明珠面前来。

萧明珠需要有一个人,把她带进京城的贵人圈子。

虽然她们瞧不起萧明珠,但这可不代表她们就惹得起萧府了。

沈怀柔自知还得在萧府过下去,就得学会藏锋,现在还不是对萧明珠下脸的时候,只是被瓷瓶影响,心情难免有些焦躁罢了。

她压下性子,扯出一个笑脸,“我刚准备出门去买绣线,有些惊讶你们过来,没有别的意思。”

“小贾妈妈给小贾开门,假到家了。”隋铃安忍不住吐槽,和沈怀柔当了十多年死对头,可不是白当的。

萧明珠瞧不出来沈怀柔的心思,她笑着对隋铃安说,“铃安,你打算和柔儿说什么来着?”

隋铃安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看向萧明珠。

就连沈怀柔都看出来了,隋铃安是嫌萧明珠多余了。

可惜萧明珠没看出来,她还是一脸笑意的等着隋铃安开口。

最后还是隋铃安实在忍不下去了,她对萧明珠道,“我和沈怀柔说话,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萧明珠的笑脸一僵,那些男人的目光在沈怀柔身上,她还可以说服自己,因为沈怀柔比她漂亮。

可隋铃安为什么也主动找沈怀柔?

她们不是交恶吗?

她还没看见隋铃安挖苦沈怀柔过,难道京城中的传闻是假的?

无数念头划过心间,最后只能化作嫉恨的眼神。

面对萧明珠扑面而来的恶意,沈怀柔还得当作看不见。

装瞎也是很累的,也不知道自己少时为什么看不出来。

萧明珠离开,妙玉的地倒是越扫越近了。

隋铃安不知道这些名堂,她张口便说,“昨日你说李哥哥那些话,可有证据?”

她总觉得,沈怀柔不会骗她。

毕竟她们从小攀比到大,沈怀柔虽然会和她吵嘴,但沈怀柔从未耍赖,也从未骗过她。

京城的贵女们心眼子多,也就沈怀柔这傻子乐意陪她比来比去。

要是沈怀柔知道,在隋铃安心中,她和傻子是划等号的,只怕她现在会掉头就走。

“想知道啊?”沈怀柔瞟了眼妙玉,卖了个关子,“跟我来。”

念安和隋铃安的丫鬟很快跟上。

沈怀柔带着隋铃安一路到了萧府外,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得把咱们的丫鬟甩掉。”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神神秘秘的。”隋铃安拧着眉头,但对沈怀柔的话不疑有他。

两人步伐很快,没入街流,转了几个圈后,站在屋顶上,瞧着底下两个急得团团转的小丫鬟。

隋铃安叉着腰,“现在可以说了吧。”

隋铃安打小习武,房顶也是她带着沈怀柔上来的。

沈怀柔勾唇一笑,“咱们去西街。”

西街在京城中,那可以说是花名在外。

飞仙阁,以及众多妓院、南风馆都在西街上,除此之外,西街还有许多赌场,正经人家的少爷小姐基本不往那边跑。

隋铃安有些怀疑,“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她现在才觉得,沈怀柔有些变了,似乎和原来不一样了。

至少原来的沈怀柔不会露出如此这般……聪明的眼神。

现在的沈怀柔黑眸如墨,有了几分运筹帷幄的上位者气质,倒和原来同她玩一块去的小姑娘渐行渐远了。

难道这都是因为真千金回来了吗?

“对啊,我就是打算把你卖了。”

“得了吧,你要是能把本小姐卖了,母猪都能上树了。”

沈怀柔太知道隋铃安了,若是逆着她的话说,反而会激起她的反叛心理。

隋铃安一把捞起沈怀柔。

沈怀柔身形纤细,重量也轻。

隋铃安多年习武,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跟拎猫似的。

穿梭在瓦房之上,隋铃安步伐轻盈。

不知道踩到哪处的豆腐渣工程,她竟一脚踩空,房顶破了个洞。

“嚯。”

隋铃安稳住身形,松了口气,根本没敢往下看,跑的飞快。

大概是缘分就在这儿了。

某少将军被人约见在茶馆。

两方身份都算得上一句“尊贵”,遂约见在顶楼。

事谈的好好的,房顶见了光。

一块砖瓦被人踩掉,细细听,还能听见人踏于瓦房之上的脚步声。

那人脚步很轻,定是个练家子。

“谁!”一屋子的人如临大敌,以为隔墙有耳,有人偷听。

只有少将军稳如老狗,拿起茶杯啜饮一口,波澜不惊的问,“三皇子,继续吧。”

三皇子这才被拉回注意力,可他还是不太安稳,视线没少往头顶上的洞瞄。

毕竟他要谈的事,可不能被别人听了去。

萧明逾顺着他的目光,也扫了一眼被人踏破的屋顶。

方才,他似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好险。”隋铃安心有余悸。

她都想不到,自己方才若是带着沈怀柔摔下去了,该有多出名。

只怕老爹又要拿着棒子追着她跑了。

“你行不行啊?”沈怀柔挖苦道。

“你行你自己下来走!”隋铃安说着就要把她往地上扔。

沈怀柔一个细皮嫩肉的娇娇女郎,若是被隋铃安从屋顶扔下去,只怕要摔成一滩烂泥。

饶是她再想顶嘴,都住了嘴。

两人拌嘴间,很快就到了西街。

“到了,然后呢?”隋铃安找处人少的巷子落了地。

沈怀柔莞尔一笑,她领着隋铃安,到了一家赌坊门口。

赌坊名叫博乐坊,算不得大,是个中小型赌场。

沈怀柔对此处还算熟悉。

毕竟她前世,为了复仇,可是下了狠功夫的。

记得李允琛是什么下场来着?

被她安排的人套空了口袋,又借了不少,还安排了一个红颜知己,吹枕边风,让他偷了家中房契抵押借款。

最后李大人知道李允琛把自家宅子赌没了,直接气背过去了。

而李允琛还不上钱,被断手断脚那都是轻的。

总之没啥好下场。

而李允琛最喜欢去的赌坊,便是博乐坊。

因为去些大赌坊容易被告到李大人那儿去,而来这儿的都是些市井小民,自然不知和他们一块玩的是哪家的少爷。

而李允琛也聪明,他来博乐坊时,便会换上随从的粗布衣。

博乐坊门口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守门人,他们看见来人是两个小姑娘,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两个小姑娘一个衣着华贵,气质张扬;一个相貌娇艳,举止大方。

她们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赌坊的人。

沈怀柔笑脸盈盈的对守门人问道,“大哥,今日万金光临了你们赌坊吗?”

李允琛在外自然不会使用自己的本名,他在外都管自己叫万金,意欲发财。

原来是来找人的。

两位守门人同时想到。

面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大哥们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夹了嗓子,他们尽量散发者柔和的笑意,“你说万金啊,他来了,你在那儿呢!”

顺着大哥的指向,沈怀柔和隋铃安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见了一个穿着深色粗布衣的男人。

不过他收拾的白净,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仅仅一眼,隋铃安便认出了那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李哥哥。

那男人正因为输了一把,气冲冲的指着庄家的鼻子骂。

赢家催促,他才不情不愿的交了银子

她记忆中的李哥哥永远带笑,气质温润,如松如竹。

她喜欢上李允琛是在三年前。

那时她因为习武被杜书熠那群讨厌的臭家伙嘲笑是个男人婆的时候,是大了他们几岁的李允琛站在她身前,温柔的同杜书熠讲道理。

“并不是只有男子可以习武,女子可以,小铃安也可以。”

那时的李允琛在她心中,已经超越了文人之表的苏家大公子,也超越了萧府的顶梁柱。

她从不怀疑李允琛当时说那话的真心。

可他因为赌桌的输赢而狰狞的面孔,磨灭了隋铃安在心目中对李允琛的幻想。

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滴清泪滑过脸庞。

沈怀柔松了口气,隋铃安现在应该不会走前世的老路了。

她在一旁笑着揶揄,“你哭啦?”

“才没有!”隋铃安扭过身,狠狠的擦了两下眼睛,似乎想掩盖她哭了的事实。

沈怀柔没再取笑她,而是静静的陪着她。

两人在此刻仿佛不是交恶的死对头,而是相交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