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晨曦终于回到我身边,我舍不得她吃苦,你既已是弃子,就该替她去。」
我怔怔看着多年未见的嫡姐,只觉心头苦涩。
为夫君把她护在怀里说的这话。
也为我与她九成像的脸,如今天差地别。
我因疲态泯然众人,而尹晨曦假死逃婚后,却更美了。
美到林景和马不停蹄赶回来,连捧北漠的沙都吝啬给我。
可我已经替她困在这王府九年,如今还要替她再受无妄之灾吗?
见我沉默,林景和不耐烦皱眉。
「你当年能恬不知耻替嫁,如今却有脸不愿替罚?」
恬不知耻?
我苦笑出声。
我只是和现在一样,逃不掉。
尹晨曦大婚假死前,就与林景和有了夫妻之实。
但她腻了林景和,腻了王府一眼望不头的规矩,更不想当娘。
便在大婚前一晚假装难产而亡,只留下个虚弱婴孩。
可尹家走不了。
他们怕宠爱的嫡女落下坏名声,又怕失去丞相府助力。
于是在我苦熬五年,只差启程能回到北漠时。
我被人五花大绑抬上轿,从偏门爬进王府,背上满身骂名,成了众人皆知的替代品。
至此九年,我连做梦都快记不清故土模样。
而如今,林景和随口一句又要我等两年。
一时间,我悲哀大过愤怒,尹晨曦却先哭了。
「妹妹,我早原谅你了。」
「当年你逼我假死逃婚,害我吃了无数苦,更害我遭人流放。」
「我这次贸然前来,只是心系你安危,但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是我唐突了……」
「她算什么?我林景和的正妻之位,只有你配坐。」
林景和柔声承诺后,怒骂我:「妒妇,亏我替你着想至此!」
仅是一袋黄沙重重砸到我脚边。
这不足手掌大的故土沙,是我辛苦求来的。
我在这王府唯二的慰藉,一是我亲手养大的弃婴,二是我唯一的陪嫁鹰鸟。
但养子林烁越大越不亲近我,我的鹰也要老死了。
它早就不能飞,偌大的王府折了它利爪,断了它翅膀,甚至不许它高鸣。
可如今濒死,它依旧死死盯着北漠的方向,想葬身故土。
鹰太像我了。
我跪了整整两天,求林景和此次出差顺路给我带回北漠有关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最后是我生生跪晕过去,才得来的一捧沙土。
他却说着想至此。
袋口被砸敞开,细沙随之滚出。
我来不及伤心,心疼地手忙脚乱捡沙子,却被林景和狠狠踩住手。
钻心的疼中,他居高临下蔑视我,眼神比这九年间更冷漠。
「你不配留在王府,更不配当小烁的养母。」
「丑八怪你当年赶走我娘,我现在就要赶走你!」
林烁冲进来,一脚踢飞了我就差一点能抓住的沙袋。
我猛一下挣开林景和,扑上去捡。
可细沙滚向池塘,很快消失了踪迹。
我近乎崩溃,用被踩伤的手指刨得十指是血,才勉强抓住了一些。
可下刻,一个重物砸进我怀里。
是我的鹰。
它血肉模糊,被残忍地割去双翼,已经奄奄一息。
但看清我后,它奋力挥动缺失的翅膀,高昂头颅发出一声嘹亮的悲鸣。
随后燃尽似的断了气,死未瞑目。
「你的破鹰吵到我了!快死了还扇着个翅膀,飞又飞不起来。」
「我把他杀了,你还得谢谢我让你安心去流放吧?」
话语像利刃一样扎进我心。
我把鹰紧紧抱在怀里,可它还是失去所有温度。
就像这九年,我拼尽全力也无法捂热他们父子的心一样。
他们怎么会不知鹰对我的重要性?
见我不理会,林烁气得要打我,却被我握住手腕。
他吃痛,本要更气,可盯着我满是血的手,忽然慌了神情。
但马上,我被林景和推倒在地。
「一只本就要死的畜生而已,你还敢对世子动手?」
「两年后你不想无家可归,现在就给我画押离府,别耽误我与晨曦团聚。」
他冷冰冰瞪我,准备斥责我接下来的无理取闹。
可我只笑了,笑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王爷,九年之约已到,我本就该离府。」